自宫为奴算怎么回事?
吕芳伺候嘉靖帝一辈子,眼光何其老道?阅历何其丰富?
只简单的一次眼神交汇,便知道唐伯虎在心底里是如何鄙视自己的。
老太监面上不动声色,仍微笑道:“唐寅先生,请吧?”
“哦,好。”
唐伯虎点点头。
他心中突然觉得,不能与严嵩、徐阶这样的重臣一起,在金銮殿上陪嘉靖帝商讨国家大事,却要去后宫给女人画像?
自己干的活计,似也不比老太监高明到哪去?
“唉……”
唐伯虎叹息一声。
他也承认,自己一生风流不羁,欠下情债无数,实实令他进取之志锐减。
而在唐伯虎过往无数女人中,真正有资格被他记载心中的,其实不过寥寥一人而已。
“她还好吗?”
“当年分离,终究是我太狠心。”
“每每想起她,我都忍不住后悔。”
“听闻她去了梵音净土,之后再无消息。”
“多少年过去,我俩竟无缘再见。”
“今日入宫面圣,陛下或许将我留在朝中重用。”
“大明与大慈敌对,只盼我俩莫要在战场相见才好。”
唐伯虎一阵胡思乱想,很快就来到钟粹宫。
“唐寅先生,咱们到了。”
站在钟粹宫门前,吕芳皮笑肉不笑的提醒着。
“先生是男子,在后宫切忌谨守规矩,不可冲撞了娘娘们。”
唐伯虎不以为然,心说我用你个老奴教做人?
“请公公放心,唐某晓得分寸。”
他随口应付一句,便迈步跨入钟粹宫,却没发现吕芳留在殿外,不再继续跟着。
一入宫,唐伯虎就感觉到莫名奇怪的熟悉感。
久违?
似曾相识?
他稍加仔细观察,发现钟粹宫内花花草草都是新移栽的。
尤其有许多品类稀缺的桃花,更是他的最爱!
“碧桃、武陵色、夭采、千瓣桃……乖乖,皇宫果然不凡,许多桃种我苦寻多年没有结果,竟全在这里?”
唐伯虎终究是江湖人士,思维跳脱不知深浅。
他暗自想着:“那位娘娘不知美丑,我尽量给她画好看些。若能哄娘娘开心,便求她赐几株树苗,让我移栽到桃花庵去。”
一直走到钟粹宫主殿,唐伯虎仍未见到柔贵妃。
他有些不耐烦了。
“皇帝尚且礼贤下士,引我为贵宾。”
“这位柔贵妃真是不知好歹,凭唐某诗画双圣的名头,竟不出来迎一迎?”
唐伯虎这般想着,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多亏这里是皇宫大内。
若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甚至藩王诸侯,他或许早就拂袖而去了。
良久,钟粹宫主殿才传出一道清丽淡漠的女人声音。
“……是唐寅吗?”
唐伯虎闻言一愣,心说怎么直呼其名,这位娘娘也忒傲慢了些。
但他随即发现不对劲,因为女人声音似曾相识。
突然!
唐伯虎脸色大变!
“你你你……”
虽然分离多年,但她的声音一直烙印在唐伯虎脑海中。
此刻,记忆被唤醒,唐伯虎惊讶地说话都结巴了。
好半晌,他才惊道:“你不是在梵音净土吗?怎么跑这来了?!”
主殿之内,女人幽幽叹息。
“多少年了,你的性情仍是如此。”
她失望,并痛恨。
这男人的才华,曾经令她倾心爱慕。
但这男人的心性,着实是太差了些。
莫说与嘉靖帝相比,就连大明许多文武朝臣,也比他深沉稳重得多。
“你仍是如此,幸亏我事先让宫人们都退下,免得听见你胡说八道。”
薛素素从主殿内步出,款款站在唐伯虎面前。
她的语调突然变柔:“多年未见,你可曾有半分悔意么?”
唐伯虎原本惊惧莫名。
大慈王朝的人,竟藏身大明后宫,究竟是何居心?
但他听薛素素发问,立刻被转移的注意力。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唐伯虎随即想起自己因科举失利,一时悔恨自己曾经沉迷酒色,并迁怒起枕边佳人。
当年负气离去,弃佳人于不顾,甚至污之为红颜祸水。
可多少年过去,他只守了几年的清净自律,便又重蹈覆辙。
依旧是流连青楼画舫,纵情声色,以至于在江湖蹉跎大半生。
“素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