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遇乐的嘴唇不停地颤抖。他生平以来第一次这样沮丧,这样怀疑自己,这样丢盔卸甲的惨败。愤怒,耻辱,被爱,自愧……种种情感在他的心里厮杀,杀得大厦崩塌,杀得血流成河。
一阵阵的,他突然地眩晕。这瞬间,他老态毕现,头脑茫然。
尚栖残貌似忠诚地扶住了宗主,心里却在计算犯上作乱的时机和方案。
商倾则是另一种心情。商倾忙里抽闲,特意看了凌迟一眼。
凌迟目光呆滞,神魂不在,一副听天由命的悲戚表情。商倾心里一阵恻然。商倾明白,凌迟随时迎接绝顶被她曾外祖父杀掉的惨剧。商倾更明白,在这世界上,绝顶对凌迟来说有多重要。
商倾想挽救绝顶性命,匆匆走到绝顶面前,冒着被永遇乐责难的危险,柔声说:“小郎君,你今天舌战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至于我们的天人师,他远来疲惫,年纪垂老,精神不济,故而小郎君的唇枪舌剑,天人师没有反驳。
另外,天人师是智者,善于着述,不善街头争辩。等天人师回去,休息一夜,恢复精神,必倚马万言,写本小书来驳倒郎君。”
绝顶没能理解商倾的苦心。他按照俗世间的刻板印象,以貌取人,见商倾外表妩媚风流,神似妲己,就以为她是妲己一样的浪荡女人。他对她毫无好感。
绝顶没搭理商倾,转身对永遇乐说:“前辈,你自称千古第一清醒人。我听说,你认为千古以来的女人,都愚蠢,都无用,都一文不值。”
永遇乐说道:“高祖女儿平阳公主的娘子军,不过是个摆设,欺世盗名。武则天如果没有高宗皇帝的垂青,终其一生不过是个尼姑。当今的女人也是如此。受降城的大国小妹,只不过仗着他哥哥的反光。杨贵妃和武惠妃、江采萍,毫无才干。女人嘛,一无是处。”
绝顶一笑:“敢问前辈,你被你师姐伪造的一本书,骗了五十年,骗得这么惨。是令师姐愚蠢,还是前辈愚蠢?”
商倾忍着对绝顶的怒气,暗想:你是叶护的兄弟,我才拦你,你是凌迟的心上人,我才劝你。没有叶护和凌迟,我管你的死活!算了,你轻蔑待我,我也得帮帮你。
商倾再次插言:“小郎君,你说的什么师姐的伪书,只是你这么一说,是个孤证,不能算数。焉知你不是编的故事?小郎君,天色向晚,丝雨飘摇,大家都散了吧。”
绝顶瞟了商倾一眼,心想:“这妖女的辩才无碍,远远胜过永遇乐。我不能输给她。”他冷笑道:“师姐伪书一事,是否确有其事,魔尊前辈自己心里有数。这位姑娘不过一个婢女,以色事人,歌舞娱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格?”
绝顶为人仁善,对婢女走卒屠沽农夫从不歧视。这次打脸商倾,是因为她一再为永遇乐说话。他不知道,商倾其实是在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