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压抑住厌嫌之意,微笑道:“孙道长对此赋很是熟悉吗?”
孙泰向前走了几步,带着那副特有的笑意道:“壮武郡公张司空乃我教始祖张良十六世孙,他的《壮士篇》贫道岂有不知之理?”
“哦……”西晋重臣张华是张良之后,陈望还真是不知。
孙泰站在船舷边,看着槛外长江波涛汹涌,平静地道:“没想到公子小小年纪,有此壮志,不愧是太尉之子。”
“孙道长此言差矣,我久居宫中,第一次外出,看这景色甚是壮观,不由得想起了张司空的《壮士篇》,颇为符合,哪有什么你说的雄心壮志?哈哈哈……”陈望故作轻松地笑着解释道。
孙泰看这陈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收敛笑容,正色道:“陈公子即便是无雄心壮志,但也要如诗中所云,应持有勇气和激奋,不能守着安逸享乐,应乘名马挽强弓,建功立业才是正道。”
“哦……”陈望不由得心下狐疑起来,听孙泰言辞恳切,难道是我看错了人?
当下谦虚道:“哎,我未及弱冠,只是跟着师傅熟读历代诗词歌赋,没考虑什么建功立业。”
“啊……”孙泰略略有些失望,又把那标志性的笑容挂到脸上。。
他接着道:“令尊太尉大人手握雄兵十余万,战将千员,且江北四州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难道公子此行就没有一点思虑吗?”
哈哈,陈望心道,你还真是把我当成十三岁小朋友了,露出马脚了吧。
交浅切忌言深,这在现实中爸爸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这分明是在试探我此行的目的,他一个靠装神弄鬼,忽悠人起家的道士,第一次谋面,何以如此?
遂故意神色一暗,低语问道:“孙道长,难道我父……”
“啊,这个嘛,咳咳……”孙泰忙掩饰着尴尬道:“令尊定会安然无恙,我师尊已经说过的。”
“不瞒道长说啊,此番北上洛阳是我苦苦哀求太后,一来探望父亲病情,二来许久未见母亲,甚是思念。”陈望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孙泰道。
“嗯,公子一番孝心,真是感天动地,令人佩服。”孙泰躬身一揖道。
“孙道长过奖,哈哈,贵教在江南不但深得民心,听闻就连顾陆朱张沈钱周徐这些大族都奉若上宾,定是法力医术高明,我父之疾就拜托两位了。”说罢,陈望也是深深一揖。
二人又尬聊了几句,互相告辞,各自回舱。
一个多时辰后,官船驶到了长江对面,在隶属于兖州历阳郡(今安徽和县)城外靠岸。
岸边有大批官员及军兵肃立迎候,为首一名朱袍官员,瘦长身形,年过四旬,刀削般的瘦脸上一对环眼,显得精明强干。
见官船停靠后,向前走了几步,恭候在了艞板旁。
船上的王蕴一看此人,面露喜色,撩衣袍下摆,小跑着下了船。
边跑边嘴里喊道:“江太守,江太守啊,哈哈哈,何劳你亲自来迎候,哎呀,哎呀,这可如何使得啊……”
陈望在王蕴后面看着船下瘦高官员躬身一揖,像极了一支大虾米,他却是没怎么笑,朗声道:“参见尚书大人,你这是奉旨宣慰洛阳,卑职怎敢不接?”
王蕴来到他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了起来,一脸责怪地道:“卑什么职,你若如此,就生分了啊。”
“尚书大人可不比从前喽,你是皇亲国戚,又掌管五兵部,要是怠慢了你,我们历阳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江太守半开着玩笑的道。
“咳咳……”王蕴轻咳了两声,脸上的笑意稍有些凝固了起来。
王蕴之妹王穆之正是前任皇帝司马丕的哀靖皇后,由于司马丕拼命嗑药食散,还拐带着王穆之一起食用,结果二人一先一后两个月间都挂了。
这也是太原王氏家族,更是王蕴不想提及之事。
江太守一见,自知有些失言,赶忙把手腕一翻,拉住了王蕴的手,压低声音微笑道:“我已经给你预备了两坛和州贡酒,送你路上喝呢。”
“哦?”王蕴双眼顿时放出异彩,伸出左手来指着江太守道:“你啊你,我一年只能喝一次和州酒,还是陛下元日节之日赏赐,你有存货竟然不给我。”
“哎!此酒酿造繁琐,出酒实在是少之又少啊,叔仁兄乃是酒中仙人一定懂得,见谅,见谅。”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手挽手向前走去。
刚走了两步,王蕴忽然记起了什么,停了脚步,指着后面的陈望向江太守问道:“你可知此子是谁?”
江太守转身看着十几步之外的陈望,手捋着稀疏的山羊胡子,眯眼打量着边狐疑道:“他,他……”
“他就是太尉的长公子,陈望啊!”
“啊?”江太守大吃一惊,忙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向陈望,嘴里边嘟囔道:“我说怎么这么像呢。”
来到陈望跟前,江太守躬身一揖道:“江卣,拜见大公子!”
陈望真是慌得一批,顿时手足无措,众目睽睽之下,相当于现在的地级市领导向自己行如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