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礼仪下来,司马昱来到跪着的家属面前,俯身拍着陈望的肩膀,肃穆中带着几分慈祥地道:“令尊乃国之柱石,功勋累累,望你日后带领弟弟们能勤习文武,继承令尊遗志为朝廷效力,赤心报国。”
“谨遵琅琊王殿下之命。”陈望叩首道。
司马昱直起身子,又向他身后的司马熙雯道:“熙雯啊,斯人已去,生者已矣,还望节哀。”
司马熙雯俯身叩首,轻声道:“谢王叔。”
司马昱又看了看其他人,这才转身向堂下走去。
他身后的司马曜只是斜眼瞟了陈望一下,没有做声,跟着走了。
身材矮小的司马道子在最后,趁人不注意,伸出脚来踢了陈望腿一下。
木屐的头正好踢在陈望膝盖上,陈望吃痛,不敢吆喝,闷哼了一声。
却被身边的陈顾、陈观看了个清清楚楚。
司马道子扬着头,得意洋洋地跟在司马曜身后下堂去了。
再后来,桓温唯一在京任职的四弟,司隶校尉桓秘;骠骑谘议参军殷师、着作郎殷涓带着陈望国子学同学殷仲堪等陈郡殷氏子侄;镇守虎牢关的庾希之弟庾蕴,堂弟太宰(司马曦)长史庾倩,散骑常侍庾柔等颍川庾氏子弟前来吊唁。
陈望心里叫苦不迭,不是他不愿意跪,实在是双腿又酸又痛,尤其是被司马道子狠狠用脚尖踢的那一下子。
斜眼看了看他的两个弟弟,倒是跪得有模有样,不禁感叹,古代人连小孩子都习惯了长跪。
刚想要借口上厕所,休息一下。
只听门外有人喊道:“尚书仆射到!”
心中哀叹,跪着吧,又来大官了。
不多时,只见谢安面带悲痛,迈着沉稳地步伐,不疾不徐地走上了中堂。
身后跟着谢琰、谢瑶、谢朗等一干谢家青年才俊。
陈望偷眼看去,才貌双全的初恋谢道韫也夹杂在其中。
谢家人走到香案前站好,真是济济一堂,整个中堂顿感熠熠生辉。
陈望想起了宋朝杨万里的诗,“六朝未可轻嘲谤,王谢诸贤不偶然。”
六朝不可以轻视嘲笑诽谤,因为王谢家族众多贤才不是偶然才有的,那是几百年来一代一代光明磊落,博通古今者传承下来的。
不禁感叹,现今社会的人哪有什么传承可言,自己饮酒作乐,不思进取,玩手机打游戏,还要求子女孜孜不倦努力学习,考入名校,跳出底层,哪有这个可能性?
又想起另一个出自谢安创造的成语“言传身教”。
谢夫人刘氏(大名士刘惔之妹)问谢安,怎么从来不见你教育孩子?谢安答道,我总是用我的言行来教育孩子。
经历了一千多年,传到现在,就有了这个经典成语。
只见谢安如泰山般巍然而立,注视着陈谦的棺椁,一双深邃的星目中含泪,声音不高但浑厚有力地道:“太尉,温玉兄啊,如今胡虏未灭,国未一统,晋人涂炭,朝廷疲弊,正值存亡之秋,兄英年早逝驾鹤西游,兄何以如此狠心,弃我辈而去……”
一番感人至深,情真意切的悼词,令本来偶尔有人抽泣的中堂上,哀声大恸。
上过香后,谢安走到陈望面前劝慰了一番,又向所有家眷一一致意。
有人轻轻拍了拍陈望的肩头,他抬起头来看见了国子学同学谢琰,目中含着悲伤也有几分鼓励的意味。
然后默默地朝他点了点头,此处无声胜有声。
陈望心中感动,躬身致谢。
谢道韫走过来,在他耳边柔声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陈望,你保重身体啊。”
吹气如兰,唇齿留香。
“嗯嗯,谢谢姐姐。”陈望一阵温暖涌上心头,躬身道。
谢安再次率谢家子侄们回到陈谦灵柩前,深深一揖,转身走下中堂。
再接下来是谯王司马恬,新蔡王司马晃等远支宗室前来吊唁。
临近中午时分,外面高声喊道:“蓝田侯、五兵尚书到!”
几近崩溃的陈望强忍着膝盖和双脚的痛疼,忙俯身恭候。
不多时,只见王坦之和王蕴在前,一大帮太原王氏的子侄在后,走上了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