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从城墙上拴着绳子……爬下来的”卞耽越说声音越小。
陈望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唉,好吧,我知道了。”
“都督大人还请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卑职,卑职定不忘大人厚恩,拼死杀进京口,擒拿反贼。”卞耽诚惶诚恐地躬身道。
陈望看了看俯首帖耳在面前的卞耽,回头看了看陈顾,只见陈顾正掩着嘴,拼命憋住笑。
他回过头了,一本正经地道:“卞太守,我会在陛下面前美言的,如果你听我将令,我还会为你请功。”
卞耽忽地从座榻中站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像泡在长江里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叩首急切地道:“都督大人还请吩咐,末将无不遵从,绝无二心!”
陈望起身,离开座榻,双手将卞耽搀扶起来。
然后在他耳边嘀咕了十几二十来句。
卞耽脸色由阴到晴变换了数次,最后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连连躬身施礼,兴冲冲地下堂去了。
曲阿县城往北六十里就是京口,半日的行军路程。
灼热的阳光下,一队队衣甲鲜明,刀枪耀眼的大晋子弟兵从吊桥上走过,向北方开去。
站在县城城墙上的陈望用宽大的朱袍袖口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对身边的陈顾有些伤感地道:“庾希再能打,他手下充其量是以前的家丁和收拢的闲散流民,怎能敌得过这些正规部队呢。”
“是啊,他都是些乌合之众,”陈顾附和道,又不解地接着问道:“兄长对卞耽说了些什么,为何给他南门才一千人马?”
“庾希在京口城墙上看到北、东、西三门势大,必会从南门夺路而逃,我刚才跟卞耽说了,放庾希一条生路,但就放庾希与其子庾攸之二人,其他人尽皆斩杀,给他记此次平叛首功,还替他隐去逾城墙而逃的罪责。”陈望手抚下巴,胸有成竹地道。
陈顾恍然大悟,躬身道:“佩服啊,兄长高见!”
陈望没有告诉陈顾的其实他还留了一个后手,庾希逃走即便是被人告发,也与东门无干,他们是从南门卞耽防线跑的,到时他也是百口莫辩。
谁也证明不了是他指使卞耽放走的庾家父子。
所以,封建时代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上级领导想要陷害一名下属,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待三路人马都已开走,陈望和陈顾慢吞吞地下了城头,率军向京口进发。
亥时初,藏青色的天幕上挂着一钩弯月,冷漠的光辉把人间照得像一出悲惨的话剧。
陈望在紫骅骝上看着高大的京口城墙,黑乎乎的耸立在长江之畔,城头灯火点点。
心中涌起一片悲哀,又是一场杀戮,又有多少父母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
良久,他缓缓地挥了一下手,身边几名军兵张弓搭箭,射向了天空。
尖厉刺耳的鸣镝声划破了宁静的夏夜。
随之而来的是京口城外火光一片,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喊杀声随即震天响起,无数的军兵扛着沙袋以百米冲刺速度跑到了护城河边,将沙袋扔了进去。
迅疾,后面的军兵们扛着云梯踩着沙袋来到了城墙下,沿着城墙竖起云梯。
再后面是左手持盾牌右手舞砍刀的军兵蜂拥而上。
三路大军同时发起了总攻。
随即而来的漫天箭矢如疾风骤雨般配合着攻城的军兵飞向了城头。
和陈望预想的一样,庾希的散兵游勇根本不是训练有素正规军的对手,不到一个时辰,郗逸之和郭龙主攻的西城门就传来了捷报,已经登上了城头。
但攻城势头薄弱的南城门并没有像陈望预期的那样打开,陈望心中纳闷,难道庾希不想逃走吗?
按理说不应该,具有极其丰富作战经验的庾希不用说看城下火把,就是竖起耳朵来听,都能听出哪个城门兵少将寡。
陈望心中默默地祈祷,始彦,你一定要跑出来啊。
不多时,卞耽进攻的南城门和陈望磨磨唧唧进攻的东城门也被相继攻陷。
随着东城门被攻进去的晋军士兵打开,陈望向陈顾使了个眼色,陈顾会意,率军杀进了京口城。
陈望在一众军司马、校尉的簇拥下,也随即进了城。
京口城内乱成了一锅粥,但厮杀都是在大街小巷中进行,民居倒是没有多少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