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流程那就是大哭一场,太极殿上各种嗓音的哭声以一百二十分贝的音量凝集在一起。
陈望和司马曜不得不在后面掩上了耳朵。
哭得时间不长,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声音逐渐减弱。
因为司马昱执政期间根本谈不上什么有政绩可言,最要命的是他每天皱着眉头,苦着脸来上朝,思维紊乱,说话气若游丝,大家早就看够了这副嘴脸。
“诸公还请节哀……”
这是王坦之的声音,他接着道:“陛下驾崩,头等要事,大家都知道……”
陈望在后面心中暗笑,当然都知道,上一个皇帝海西公司马奕刚刚下课八个月。
王坦之继续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先得迎立太子殿下登基,也好主持陛下身后丧仪。”
他的话音一落,一个如男高音嗓门浑厚高亢的声音响起,声调虽然不高,但每个人清晰可闻。“此事不妥,陛下龙驭宾天,应通知大司马入朝主持一切国事为好!”
陈望和司马曜一听就知道,正是桓温在朝堂上的喉舌,在江左与王坦之齐名的中书侍郎郗超。
“是啊是啊……”
“大司马乃国之柱石,应该等他来主持大局为好。”
“大司马不出,国无宁日啊。”
……
众大臣们议论纷纷,多数附和。
司马曜心头一沉,脸色极其难看,颇为紧张地看向陈望。
这是陈望意料之中的事情,郗超才是这个大殿上的主宰,而不是王、谢和诸司马宗室们。
记得前些天他下朝回府,一起吃晚饭时,陈顾还说起,那日他闲逛至城北乐游苑附近的郗超府门前。
看见大门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给郗超送礼的文武官员们,就连谢安和王坦之也混杂在其中。
陈望当时还联想到了春运时买火车票的返乡大军。
王坦之果然不敢正面反驳,只听他委婉地道:“郗侍郎所言甚是,但若现在通知大司马,来回最快也得有五、六日之久,那这些时日……”
“这些时日,我们可准备陛下丧仪事项,并拟定谥号,并传命建康各家各户戴孝挂幡,令各州刺史、郡守、内史回京奔丧。”
果然,其他人再怎么商量也是白搭,还得郗超最后拍板。
陈望暗笑道,其实他想说,他府里有信鸽,桓温今天下午就能得到司马昱的死讯,后天一早就能赶到,这个大家也都知道,但有些事是不能放在桌面上讲的。
只听朝堂上又响起了王彪之的声音。
“咳咳,以我之见,还是应当请崇德太后出面主持大局,陛下龙体应尽快下葬,新君需早登大宝,稳固国本。”
郗超反驳道:“停个三五日难道国本就不稳固了吗?有大司马在,难道谁还能反了不成?”
他说话时,虽然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一字一词都意味深长,似乎还暗含了威胁之意,听得司马曜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他抬头看着丹樨上露出的龙案一角,感觉自己离这个位置越来越远了。
桓温进京主持?那他会不会伪造一个父皇禅让的诏书,然后登基称帝呢?
只听谯王司马恬的声音传了过来。
“陛下有遗诏,额……郗侍郎,是否应宣读一下,再做决断?”
口气近乎于请示。
陈望看着司马曜,摇头叹气,心道中书侍郎只是个五品官员,而四位重臣都是三品、四品,这个场面真是挺稀奇的。
“遗诏?”郗超重复了一遍,思忖了片刻,冷笑一声道:“呵呵,也好,听听也罢。”
口气很明显,大家听得出来,遗诏是否合法还得桓温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