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被两名骁骑营亲兵架出去的王绪颇有些惊讶,但他一向沉稳,喜形不于色。
刚走入大堂,迎面就听到陈顾问道:“殷督邮,如果是在谯郡大堂,辱骂官长该是何罪?”
殷仲堪边走边不假思索地道:“战时,按律当斩。”
“啪!”陈顾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吓得谢朗浑身哆嗦了一下。
“谢朗,你刚才辱骂本将军,本将军向来是最为遵守大晋律法的,”说着陈望看向殷仲堪问道:“兄长的兖州刺史圣上钦封持节,能否斩他?”
“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殷仲堪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他是多少石?”
“六百石。”
“请出节钺,斩!”陈顾轻描淡写地向外挥了挥手,下令道。
这时外面传来了王绪哭爹喊娘的哀嚎声,从小生长在陈郡谢氏蜜罐子里的谢朗哪见过这个,听着王绪声音再加上陈顾的那个“斩”字,两腿一软,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谢道韫赶忙向前走了两步,眉头紧蹙,光洁雪白的额头上微微沁出汗珠,神色焦急地道:“二弟,不可胡来,赶快收回成命!”
陈顾朝她挤了挤眼,哈哈大笑起来,旁边除了不拘言笑的殷仲堪,王恭、郗恢、谢琰也跟着大笑起来。
谢道韫这才知道被他们给糊弄了,她伸出葱白玉指,指着陈顾,娇嗔道:“看你兄长回来,怎么骂你,吓死大嫂了,他好歹也是我堂兄。”
说罢,一扭娇躯,下了大堂,出院子去了。
陈顾对谢琰道:“瑗度兄,快把他唤醒,别真出什么病症,你们谢家再赖上我。”
谢琰边走过去边道:“长度就是吓着了,无碍。”
说着,蹲下身子拍打起谢朗的前胸后背外加脸颊。
王恭虽然也是陈望临走时定下的兖州四巨头之一,但还是很尊重陈顾的,他摆手令一名骁骑营亲兵道:“暂停行刑。”
然后对陈顾道:“钰之,差不多了,像这些细皮嫩肉的建康名士不经打。”
“嗯,”陈顾点头高声吩咐道:“拖进来!”
这时谢琰怀里的谢朗也醒了,两名骁骑营亲兵架着喘着粗气的王绪也回到大堂上。
二人对视了一眼,再也没了方才的神气活现。
陈顾左手肘撑在案几上,右手玩着一块儿令牌,向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平静地问:“你二人可知罪吗?”
“知……罪……”二人强忍着愤怒,低着头道。
陈顾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办事说话干脆利索,他平铺直叙地道:“谯郡,在兖州最北端,东边是青州西边是豫州,北边是冀州,皆在氐秦包围之中。这是我大晋最北边陲,军兵们日夜巡逻守护边疆,顶着严寒酷暑,风吹日晒,不是你们这些在京城官老爷们所能知晓的。今后再来谯郡办差,除了劳军宣慰封赏,我劝你们别来。”
“是,是,谨遵伏波将军之命。”
“你们俩左一个朝廷律法右一个仆射大人,军法你们通晓吗?仆射大人能来戍守边陲吗?陛——”
王恭反应机敏,生怕这个肚子里没有墨水的陈顾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赶忙在旁谏言道:“伏波将军,他二人首次来谯郡军中,不懂军法,言语鲁莽,还望大人大量,饶恕他们这一会儿吧。”
这个红脸和白脸的戏可以拉上帷幕了,陈顾微微颔首。
王恭又转身对跪在地上的二人怒斥道:“还不谢过伏波将军,下去疗伤?”
惊魂未定的谢朗和王绪二人心胆俱裂,感觉捡了一条命,叩首如捣蒜:“多谢伏波将军不杀之恩,多谢,多谢啊……”
陈顾向谢琰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带他们下去,到你府上疗伤去吧,明日让他们就离开谯郡,我怕再见到他俩又改变了主意!”
面容冷峻的陈顾声音带着凛冬的寒意,最后五个字说的尤其郑重。
谢琰会意的点了点头,左手扶着谢朗,右手架着屁股血肉模糊的王绪,向堂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