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到了二人身上,太极殿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显得沉重而又压抑。
二人快步来到丹樨下,一起向上躬身施礼。
喘息未定的荀蕤道:“启奏陛下,有探马来报伏波将军陈顾的兖州战船在半个时辰前已起锚开拔,正向采石矶而来。”
此言一出,好似惊天炸雷一般响在了司马曜的耳畔,他险一险晕倒在龙榻上。
他真的来了,他真的毫无顾忌的发兵了。
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他幼年时最害怕的一个人——桓温。
他那双似是要滴血的骇人紫目,仿佛立刻要吃人的样子,活生生的把父皇给吓死了。
印象中的陈顾并长相不吓人,他当年去国子学上过几天学,司马曜见过,但后来不去了。
整天里呲着一口白牙,笑容可掬的样子。
但他从军后做的事情却比桓温更加可怕十倍!
十二岁的时候就在鸿沟出奇兵,虎牢关前怒斩鲜卑第一名将悦绾,听闻还在聚丰楼险些把荆州第一勇将桓石虔摔死,三年前又在谯郡城外大战氐秦上将之首的张蚝一百多个回合,差点儿把张蚝给活捉了,最后夺了张蚝的坐骑大宛马。
人家这位广陵公府的二公子出道儿以来从不捏软柿子,专挑各国的榜首来战,而且保持不败战绩。
听说他还把埋在地里几十年,传说中几千斤的洛阳铜驼一个人给扶起来了,这在当世无出其右,盖世无双。
本来自己内心深处还觉得陈顾出身颍川陈氏,世代忠良,三世三公,不敢轻易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率军入京。
如今他真的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冥冥中司马曜现在又盼着陈望此刻没在凉州,就在建康。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真没有人能镇得住这个煞神。
忽然他脑海中又出现了长自己二十五岁的堂姐谯国夫人的身影。
随即又否定了。
司马熙雯此刻就在颍川陈氏的老巢谯郡。
如果她能镇得住陈顾,陈顾还能挥兵入京?
况且伯父司马曦虽然现在新安郡过得比桓温活着的时候安稳了许多,但依旧还没有彻底平反,恢复爵位。
如果给司马曦平反,那就是个连锁反应,势必得否定桓温当年废掉海西公司马奕之举,承认他曾是合法皇帝,难不成我还要退位迎司马奕继位?
司马曜思绪纷繁,他眼神穿过长长的太极殿,呆呆地定格在大门处,思绪像飞滚的车轮转动起来,念头一个跟着一个。
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啊。
陈望,你此刻要是在,我一定立即承认错误,马上把王法慧赐婚与你,我还要亲自出席婚宴祝福你们喜结良缘,百年好合。
不不不,还得再给你加官……
如果风向好,陈顾兖州战船半个时辰就会在采石矶登陆,半天时间就到建康了。
退一步讲,即便是陈顾的兖州人马不足以把大晋朝廷给颠覆了,但自己的颜面,自己的皇帝生涯还有自己的万金之躯不容有半分闪失。
自己的命可比陈顾金贵得多。
在这个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司马曜是真的想认怂了,但又需要一个台阶……
精神恍惚中,只见眼前一片模糊,一个人影从班列中走出,躬身施礼道:“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动武啊。”
司马曜躺在龙榻靠背上擦了擦眼睛,见是江东本土四大世族(顾陆朱张)代表人物,吏部尚书顾淳。
只听他继续道:“陛下应该遣使抚慰陈顾,问明其进京原由,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颍川陈氏世代乃大晋忠臣,功勋卓着,不可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