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母亲的担忧,儿子的委屈,此时此刻爆发的淋漓尽致,仿佛天地间再没有了其他人和事。
良久,褚太后把陈望从自己的肩上扶起,二人互相又端望了良久,陈望搀扶着太后老妈站了起来。
相较四年前,微微富态的太后老妈头上是高高挽起皇室尊贵的发髻,这样的发型在她的头上,非但不会显出任何的老气,反而却把她圆润下巴的弧线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而她颀长的脖子,犹如天鹅一样的优雅,鹅蛋脸上虽然是光洁如初,但眼角也有了细纹。
由于天天礼佛,看上去太后老妈慈眉善目,已经褪去了从前那种三度临朝听政的大晋国母威严神圣。
陈望依旧是心痛不已,她已经五十三岁,在平均年三十九岁的东晋时期已是高龄,即便是现今社会也是退休年龄,儿孙绕膝,养生健身,晚年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而她还在为国事操劳,为自己担惊受怕,为了自己在谯郡受困而第三度临朝,为了自己远赴凉州天天在佛龛前祷告。
最为关键的是母子俩的特殊身份是永远不能相认,即便是见了面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各自的心底。
褚太后用袍袖擦拭掉自己脸上的泪痕,强颜欢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望儿,你以后可不能再自作主张跑这么远了,令我心忧。”
“太……太后,望儿一定谨记。”陈望边说着,边搀扶着褚太后向外走去。
褚太后责备道:“你在谯郡,还是我大晋境内,最快七八日就能回京,但凉州、建康万里之遥,怎能自作主张。”
“真的记下了,望儿再也不敢了。”
“你看看你,又黑又瘦,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受了很多苦吧?你自小在宫中娇生惯养,怎受得了那蛮荒贫瘠之地,何况还有凶残的氐虏环伺身畔?”
“嘿嘿,望儿也没受多少苦,只是日夜思念太后,这不,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就赶回来了嘛。”
“唉……自打彭子(晋穆帝司马聃的小名)薨逝后,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以后就在京城待着,哪里也不要去了。”
“我……”
陈望此刻就像一个想出去找小伙伴玩耍的小朋友,却又被溺爱的母亲阻挠一般,欲言又止,“太后……谯郡还有大娘她们,还有许多人等着望儿回去呢。”
“唉……真是儿大留不住,我,我,还不知道能在世上活多久——”褚太后叹息道。
陈望赶忙打断道:“太后万年,定能与山川日月同寿,若是太后执意望儿留下,望儿绝不敢违命。”
“呸,你个臭小子,从小就会说好听的,罢了罢了,有你这句话就足矣,你还是回你的谯郡吧。”
“嘿嘿,望儿明明是真心话嘛,太后以前曾说过,等望儿有了孩儿也送进宫里由太后抚养,如果去了谯郡,望儿以后事事先来信禀告太后再定。”
母子俩边说边来到了崇德宫中,褚太后伸手拧着陈望的耳朵,斥责道:“胆敢再犯,我派御林军把你押解回京,就在崇德宫待着。”
“哎呀,哎呀,一定一定,望儿谨记太后教诲。”陈望连连惨呼,告饶道。
二人来到正殿座榻中坐下,褚太后吩咐小芳把果盘、蜜饯等零食取来,不多时,小芳就摆满了案几。
陈望抓起一个桃子来先递给了褚太后老妈,自己拿着大啃了起来,吃得汁水满嘴,边道:“许久没吃到江东的桃子了,真甜啊。”
“这可是鄞县进贡的水蜜桃,你走时都带着,”褚太后放下自己手里的桃子,拿起案几上的丝巾给陈望擦拭这腮帮子,边柔声问道:“听说凉州那边都是大漠黄沙,久旱少雨,是不是难得吃上绿色果蔬?”
“是啊,是啊,从蒲阪过了黄河,到了河西就如太后所言了,除了白菜就是萝卜,咳咳……”
“哎呀,你慢点儿吃,还跟小时候一样,吃东西如此粗鲁。”
“我可不能像法慧那样吃桃子,吃完一个差不多得半个时辰,饮酒倒是干脆利索,从来都是盏盏见底,哈哈哈……”
“你见过法慧了吗?”
“还没,还没,我一心想着太后,一回建康先到太极殿禀明圣上就过来拜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