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接诏书后到在后堂吃饭,就一直在暗暗观察陈观,看着他神态倨傲,志得意满,如今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陈望并不反感他的这种骄傲,反而觉得正常。
年纪轻轻做上了天子近臣,万众瞩目,人人羡慕,而且还光耀陈氏门楣。
谁没年轻过?
自己当年鸡笼山为父守孝期满后,就继承了广陵公爵位,简文帝钦封兖州刺史、前军将军、员外散骑侍郎。
感觉自己当时走路也很飘嘛。
看着陈观满脸的期待之情,如果驳了他的面子,回京后必定颜面无光。
又想起三弟自幼父母双亡,虽大娘和阿姐都极为宠爱,但毕竟不是亲的。
自己先是守陵,后又为官,一门心思斗桓温,又北伐,对他更是关爱甚少。
二弟陈顾则习惯于独来独往,也对他疏于关心。
能有此今日成就,实属不易,为了他的仕途,真是不忍拒绝啊……
边想着心事,边咀嚼着胡饼,一副淡然的样子问道:“是何人建议圣上派你来宣诏的。”
陈观似是怔了怔,回道:“当日在朝堂上是散骑侍郎王珣王元琳。”
TMD的,原来是他,果然出手不凡,满朝堂没有几个智商能超越他的。
陈望眼前浮现出在下邳破柏杰遇害一案,校军场怒斩九十九人时,令陈安抓获的那个小矮子大书法家。
自己当时饶了他一命,还令他写了一幅字,“荆州主簿王珣到此一游”。
现珍藏于刺史府卧室床底的箱子里。
真是不堪回首,一晃十年了,太快了,当时自己才十三岁。
吃罢午饭,带着陈观回到大堂,刚要吩咐亲兵备马,只见幕僚,州祭酒崔达捧着公文走上堂来,躬身施礼道:“禀平北将军,王长史有急报。”
陈望一惊,难道西线有战事?忙吩咐道:“快拿来我看。”
边说着边向座榻中走去,刚走了两步,又想起陈观,带着歉意地道:“三弟,多事之秋,大意不得,真是走不开,我派人带你去居仁巷吧。”
未待陈观回答,抬眼看着郡衙大院里走过一个大个子,正是翟辽。
于是高声喊道:“翟辽!”
翟辽闻言,忙跑上堂来,躬身施礼道:“平北将军有何吩咐?”
“去,把我三弟带到居仁巷府里。”陈望挥手道。
“属下遵命!”说罢,转身看向陈观,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观吓了一跳,一见自己身高只及眼前大汉肩膀,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仔细端详,此人眼窝深陷,泛着蓝光,一头卷曲的黑发披散肩头,这样的人在建康可是从未见过。
再转头看陈望,他已经低头蹙眉看起了手里的公文。
只得转身向大堂外走去
还没出院子,遇到了匆匆进来的郗恢,互相施礼寒暄后,再向外走,迎面又撞上了顾恺之捧着十几卷公文。
陈观不由得心中暗暗惊叹,兄长做刺史如此繁忙,这和建康官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京官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名士,他们的主业不是为官一任造福天下,而是善清谈,精老庄,崇周易,辩鬼神,歌舞乐。
散朝下班之后,都是狎妓郊游周边郡县,游山玩水,或者青溪、秦淮河画舫饮酒听歌。
做官倒像是成了第二职业似的。
陈观的真正主子琅琊王司马道子,那更是玩的比平常官员、世族子弟高了一个级别。
最近整天跟一帮僧尼厮混在一起,而且没昼没夜的。
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他了。
跟着翟辽出了郡衙大门,陈观上了马车,翟辽走在前面向居仁巷驰去。
此时,细雨已经停了,温玉大街上行人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