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丹顶鹤转过一片桃林,远处出现了一座小四角亭。
金碧辉煌的琉璃瓦,绿色的檐上雕着各种各样的精美的花纹。
亭子各有四个翘角,每个翘角上都系着一口铜制的风铃,一阵风吹过,风铃发出“叮叮、叮叮”悦耳的铃声。
亭子的四周用四根大红柱子支撑着,亭内石桌旁却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白衣人,正低头看着什么。
褚蒜子走到离亭子有二三十步远,凝神一看,个子高的那个人,神情俊朗,眉目如画,却是她整整四十年没有见过的夫君,晋康帝司马岳。
个子矮的那个瘦削羸弱,脸色煞白的竟然是她儿子晋孝宗司马聃!
司马岳正在指点着手里拿着毛笔的司马聃写字。
“彭子!彭子!”褚蒜子扔下手里的黄鹌菜,一边喊着司马聃的字号,一边提着裙子下摆,快步跑向四角亭。
当她迈上亭前台阶的那一刻,司马岳和司马聃一起回头看向了她,身子却离了地面,随着缥缈的白雾,飞向了亭外,渐渐地消失在了迷雾中。
褚蒜子扑在了石桌上,禁不住泪如雨下,伸出右手向空中拼命挥舞,大声喊着,“不要走……你们不要走……”
然而,除了鹤唳莺啼声,流水声,不见有任何声音回应。
正在抹着眼泪,忽然听到假山后面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褚蒜子强忍住悲痛,擦拭了腮上的泪水,出了亭子,向假山后面走去。
转过假山后,又看见了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子。
个子高的,银盔银甲,殷红战袍,身形伟岸,细目剑眉,威风凛凛。
正是她人生中第二个男人,曾经两度救过她性命的大晋战神——陈谦。
陈谦正站在矮个少年身后,认真地看着他捧在手里的书。
少年用童稚地嗓音尖声读着,“古者,以仁为本,以义治之,之谓正。正不获意则权。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是故杀人安人……”
褚蒜子从侧面就一眼看出,这是陈望。
那个从小木讷寡言,温良恭俭,在崇德宫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宝贝儿子。
她生怕再次把他们吓跑,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地向前躬着身子走去。
当她走到离父子俩有五六步远的时候,不远处的那两只丹顶鹤发出“欧欧欧”地长鸣,振翅飞向了空中。
陈谦明显感受到了什么,剑眉竖起,转头看见了是她,脸上露出了她熟悉的灿烂笑容,但他一手抓着陈望的胳膊,也慢慢地离了地。
“望儿,望儿,别离开母亲,别离开母亲……”褚蒜子放下裙摆,拼命地向着他们跑去。
在陈望离草地有半人高的时候,她抓住了陈望的一只脚,继而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将陈望的双脚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你们要是飞走,也要带着我一起……
突然,褚太后一个激灵,抽搐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呵,又是迷糊过去了……
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啊?
只有望儿让我抓住了,他是不会弃我于不顾的,我的好儿子,你此刻在哪里?
褚太后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但忽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真得在抓住了一个东西,一个热乎乎地东西。
她从枕头上侧过了脸,却见一个人的头趴在她的床榻上,双手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