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向鸠摩罗什做了个请的手势,带同他一起去了后院。
进了西卧室,陈望屏退了宫女,亲自搬了矮凳,放在褚太后榻前,请鸠摩罗什坐下。
鸠摩罗什挽了挽宽大的袍袖,伸手探向褚太后的眼睛,翻开眼皮看了看,面色凝重了起来。
陈望站在他身侧,心跳加速,隐隐感觉到大事不妙。
鸠摩罗什又拉出褚太后的手腕,将两根手指搭在脉搏上,抬起头微闭双目,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陈望大气不敢出,看着毫无知觉的太后老妈,心痛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鸠摩罗什放下了褚太后的手腕,缓缓站起身来。
正值盛夏,暑气蒸腾,卧房内更是闷热不堪。
鸠摩罗什后背已经湿透,光秃秃的头顶也是汗珠直冒。
陈望忙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屋外说话。
二人来到西卧外,陈望急急地问道:“大师,太后病情如何?”
“这个……”鸠摩罗什微蹙双眉,沉吟了起来。
考虑到复杂的医患关系,陈望摆手示意,鼓励道:“不妨直言。”
“太后脉象稳定,但极其羸弱,恐脏腑之间血液供给不畅所致,又服食过滋补猛药,非但未补入还致血脉负担加重,有些棘手啊。”鸠摩罗什擦了擦额头上快要滴入眼睛里的汗水,缓缓地道。
不棘手能请你大老远的来吗?
陈望压抑住心中的焦躁,语气有些着急地道:“请大师想想办法。”
“虽然太后年岁稍长,但并非脏腑衰竭,乃气血不畅,贫僧在西域虽偶然也给人医治,并未见过此症,贫僧行李中有两箱书,其中有几本天竺医书,可取来查之。”鸠摩罗什依旧是不疾不徐地道。
现学现用?
你倒是直言不讳啊。
虽然心中略感失望,但毕竟鸠摩罗什的名气在那里放着。
虽然行医只是人家的副业,如今只能依靠他了。
从翻译佛经的敬业精神上来看,他应该是个严谨的人。
唉……要是葛洪还健在就好了。
遂抬手叫来一名院中正在泼水扫地的骁骑营亲兵,命他把鸠摩罗什的行李箱取来。
不多时,四名骁骑营亲兵抬着两口大木箱走了进来。
陈望带着他们进了早已给鸠摩罗什准备好的东卧室,并吩咐把饭菜和水送过来。
鸠摩罗什盘腿坐在两个箱子中间,一边从箱子里往外取书,一边自言自语地道:“吕将军对救治太后一事也颇为上心,派了十几人随行护送至渑池才回,每人两匹马换乘日夜兼程。”
陈望心道,那是我用丝绸之路通道换来的,否则他哪有机会带着这么多宝贝回到关中?
因焦急太后病情,所以也没有就这一话题说下去,低头看他行李箱里的书籍。
见两只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梵文,自己一个字都看不明白,弯弯曲曲,像画一样,于是问道:“大师为何带这么多书?”
“久闻洛阳乃中土数代国都,物阜民丰,繁花似锦,白马寺乃我国前辈高僧摄摩腾、竺法兰应汉明帝之邀,白马驮经而来弘法布教所建,贫僧想在白马寺住下,一来是学习前辈高僧的《四十二章经》,二来是将这些佛经译成汉文,为中土僧众、信徒修习佛法尽绵薄之力。”
“哦…...太后也是十几年来礼佛诵经,若是大师妙手回春,令太后平复如故,她老人家一定会欣喜大师的到来。”
“哦?”鸠摩罗什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陈望,微笑道:“难得天朝太后也一心向佛,善哉,善哉,方才那位王主簿也有不俗见解,不知陛下是否也……”
“陛下他……”陈望一时语塞,心道,司马曜一心扑在吃喝玩乐上,除了酒就是女人。
这时,骁骑营亲兵端来了饭菜和水,放在了鸠摩罗什身前案几上,退了出去。
“大师,先用饭吧,我在门外等候。”说罢,他走出了东卧房,在后院里踱起步来。
脑海中又掠过吃早饭时看到的军报,苻坚亲率步、骑两万征战赵氏坞(今陕西铜川市附近)讨伐羌秦,大败姚苌并斩杀其弟镇军将军姚尹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