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麒麟秘帖

我现在在大漠深处匈奴单于庭回忆前尘往事,仍然对麒麟阁那个漫长的夜晚不寒而栗,从来没有想到会从道长空空道人嘴里吐露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话。他沉默得太久太久,选择在这个夜晚将封存于心的秘密全部告诉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炯炯发亮,声音一如既往苍老而沙哑:“你的代号为白乌鸟,你一定得记好你的代号:白乌。你是聪明之人,你的最大优点是沉默寡言,遇事不喜形于色。你这样的男人往往有担当,而且能担当大事,所以老道才在麒麟阁百里挑一挑到你。我知道朱道士在起头闹事,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先忍他一些时日。你走后我自然会有办法安抚他,会让他死心踏地守在麒麟阁,起码要在此再守三年。”

师傅恢复了道长的冷漠,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你此去吴国执行的是魏国指令,寻找和总部失联已久的赤乌。一定要记好你是白乌鸟,寻找的是赤乌鸟,你们双方以手心上的麒麟帖为证。”说到此他点亮细脖子油灯,朝我伸出宽大的有些粗糙的手,掌心里握着一枚五铢钱大小的东西正是麒麟帖。那是一块徽墨黑色的和田玉,帖上镶刻着两条嬉戏的麒麟,首尾相接组合成圆形,围绕着正中间八卦。空空道人这时候将手掌握成了拳头,然后说:“放心,会有时间让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找到赤乌后,你们双方联手配合侦察吴国水师布防,记好了吗?水师,吴国是水乡泽国,水师最为强大。而魏国身处内陆黄土高坡、荒沙千里,缺的就是水,魏兵怕的也是水。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查明水师兵力,向魏国发出情报,里应外合,为魏国统一魏蜀吴三国建功立业,立下汗马功劳。”

师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有慈爱有嘱托有牵挂更有担忧。他后来吹熄了灯好象闭上了眼睛,因为黑暗中我再也无法看到他眼眸里那点光亮,但是他苍老嗓音却一直没有停止:“如果查明赤乌已死,你就取代他在吴都太初宫卧底,替代赤乌继续他未尽的事业。记好,你和赤乌联系地点就在建邺城外扬子江畔的鬼脸城,民间称为石头城,就在‘鬼脸照镜子’那块大青石下。你向我发送情报,也是在‘鬼脸照镜子’下,你知道‘鬼脸照镜子’吗?”

我一向是潜心阅读的少年,对“鬼脸照镜子”当然略知一些。建邺城外有一座清凉山,由于扬子江水长年冲涮,清凉山崖壁被江水冲涮得如同刀削斧砍一般,紫红色岩石裸露在外形成峭立江中的天生石壁,其中有一段石壁因风雨剥饰呈现出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怪状,酷似一张面目狰狞的鬼脸,映照在平静的江水中,就成为民间所说的“鬼脸照镜子”。这里也是建邺被称为石头城的由来:当年楚威王在此建金陵邑,后来孙权迁都至此,在清凉山金陵邑原址依山石筑城,取名石头城。某一年江水暴涨的炎炎夏日,曹操亲率大军备下无数战船准备偷袭东吴。据说那一夜江风呼啸、月黑风高,当曹操的海鹘船沿扬子江滚滚波涛杀奔而来时,在遥远的江面上突现一个面露狰狞的厉鬼高高挂在城墙上,那是一个呲牙裂嘴的厉鬼,它在黑暗中面对曹操的兵马发出凄厉的呼啸,似乎只要曹操的战船一靠近它就要扑过来将它们撕碎扯烂,这副模样硬生生将曹营黑压压的一片兵船吓退。

我脑子里迅速闪过石头城上“鬼脸照镜子”画面,当然那是我想象中的画面,事实上它与我不久之后见到的“鬼脸照镜子”一模一样。我一向有无师自通的本事,有时候甚至认为自己是一个神童,这当然源自于我的勤奋好学,当然也是我夜以继日、读破万卷的结果,我想空空道人正是相中了我这一点。他当时看到我心领神会之后,开口说:“不管你是赤乌还是白乌,希望你永远记着这个神奇的地方:鬼脸照镜子。你应该知道,赤乌就是吴国的年号,它怎么来的想来你也清清楚楚。”我点点头:“来自于周瑜当年的赤壁大战,这也是三国一场最著名的战争。”师傅满意地朝我点点头:“对,‘赤乌呈瑞,必有大捷’就是周瑜说的,后来成为吴国典故,赤乌鸟因而成为吴国的吉祥之鸟,我希望将来你白乌也是。”

这时候麒麟阁下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悠长悠长的鸡啼,它开了一个头之后更多的雄鸡在黑夜里发出此起彼伏的啼鸣,鸭蛋青色的黎明裹着一层淡淡的雾纱缓缓降落到人间。师傅此时站起来端着那盏细脖子油灯向我招了招手,将我引入寮舍深处的密间,那间小得像柜子一样的密间掩藏在衣柜里。他打开衣柜门推开一件件蟹壳黄或苋菜紫的戒衣,拨动了墙壁上一处机关,一扇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窄门豁然洞开,师傅领我先后侧身而入,然后再返身关上柜门挂好戒衣。密室里他嫌油灯不够亮,又用火镰点亮一角的蜡烛——那是一支长长的芦苇管,里面全掏空灌注了蜜蜡,使它成为照明工具,这芦苇蜡烛在麒麟阁随处可见。但是密室里的蜡烛显得特别了些,它的光芒耀眼而雪亮,因为闻到隐隐的鲸鱼腥味,我在一念之间就联想蜡烛里一定掺了鲸鱼油,这就是我聪明过人的地方,许多时候无需点拔无师自通。这时候我眼睛就落在桌案上,那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道袍:茶叶青曲裾宽带续衽钩边饰有卷草如意图案道袍,上面同样端端正正叠放着一顶扁平的莲花冠和一条南华巾。在一旁放着一双雪白的白布袜和一双漆黑如墨的船形云鞋。另一边道观道长的标配一样不缺:束发盘髻用的核桃木簪、沉重厚实的生铁仙钵以及乌黑发亮的漆木规,它们安静地摆放在一块落日红镶金丝红布上,这块落日红布也是道士做道场时必不可缺的道具。它们在鲸鱼油蜡烛下静静地散发出一种诡异而神秘的幽香,让我禁不住一阵阵悸动。师傅此时揭开搁在道袍上的莲花冠,然后将手心里握着的麒麟帖小心搁在上面,郑重地托着它,将它扣在我手心,用力按了按,眼神里千言万语我分明感受到了。我将麒麟帖握在手心里,他说:“每一个间谍都有一款麒麟帖,你要盖印时可以用任何办法,墨汁、草汁或者花汁。实在没办法可以是咬破手指流出的血,或者你像我这样哈口气也可以,颜色不重要,只是麒麟帖图案永远不变。在绝密情报上盖上麒麟帖,是魏国间谍向国内发送情报时最后一道程序,因而情报在魏国又统称麒麟帖。”他示范给我看,拿起麒麟帖在嘴边轻轻哈口气,然后重重拍在我手心上,一枚麒麟帖便清晰地印在掌心。我凑在鼻前闻了闻,闻到了隐隐的墨香。师傅说:“是和田徽墨黑色玉石雕刻而成,你闻到的就是徽墨的清香。”我点点头,我闻到的确实是浓郁的徽墨清香。

眼看着行期将近我变得越来越坐立不安,恐怖时不时像麒麟岭下无边无际的海水一样包围了我,我想去找我的好友庞少白吐露心事,他多年来是我无话不谈的朋友。他是魏国造墨大师,他的墨庄就在离麒麟阁所处的东莱郡不远的泰山郡。我选择在大雾弥漫的清晨从麒麟阁出发,经潍水过渡时才发现情况不对,摆渡人无休无止的摇橹让我顿起疑心,而遥遥不及的彼岸更不知远在何方,我们的渡船在大雾弥漫的一团浑沌中毫无方向。我在渡船上焦急不安,因为时间不允许我耽搁太久,在我不断催逼下摆渡人手在眼前搭起凉篷假装眺望彼岸,后来才发现其实是我中了庞少白的圈套,他对我的去向心知肚明。师傅对庞少白的心事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我这个书呆子一直蒙在鼓里。等到大雾散尽天地清明时,渡船不知道在此岸还是彼岸停泊下来,我发现水岸上是一处清幽所在:三五棵弯弯曲曲的苍松,四五块丑陋不堪的巨石,两间草棚藤蔓缠绕,一架竹篱紫花缤纷。我站在郁郁葱葱的松树下问摆渡人:“这是何处?”摆渡人把渡船系好,拍拍手对我说:“这个我不能回答你,你好自休息,自有人来回答你。”摆渡人将我引进草棚内,一个青衣小厮当即捧出饭食,不过就是一蔬菜一豆腐,另外还置有半瓶浊酒。事已至此我也不问明朝,反正心静即安,就取杯自斟自饮,几杯酒下肚人已半酣便倒头即睡。

睡到半夜时分我在梦中闻到了徽墨那种带着艾草的清凉芬芳,那种薄荷与艾草的药香我非常熟悉。睁开双眼一看,幽暗中一缕苍白的月光像刀锋一样从门缝中劈进来。我大吃一惊,就在离我面孔的上方,一张熟悉的脸含着静静的笑意俯视着我,散发出的那种独特墨香让我知道他就是庞少白。我在月光中一把握住他的手:“少白兄弟。”他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不让我发声,他仍然凝视着我,手也不曾离开,它在我下巴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在我脸颊上轻轻抚摸。这一晚的后半夜我们同床共枕,他握紧了我的手说:“仁兄,实在出于无奈我在潍水渡口设了这个局,贤弟不忍心让仁兄到吴国去送死——空空道人心黑手辣,他为了实现他的目的却让你送死,千万别上他的当。三国鼎立三十年来战乱频仍,民不聊生,我知道仁兄本质上就是一介书生,而贤弟也是。仁兄与贤弟应该在一处世外桃源写诗作赋、修身养性渡过清静无为的一生,是不是,仁兄?”我不明白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只好含糊地回答:“只是,这年头,哪里还能摆得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他说:“有啊?离麒麟阁不到一百里的东海上,有座人迹罕至的桃花岛,那上面有飞瀑、流泉,遍地生长着灵芝草与九色鹿,没有人烟,只有少许的方士在岛上传道、悟道,那才是读书做学问的好地方。麒麟阁算什么海上仙山?桃花岛才是。我与仁兄相处近十年,我最清楚仁兄的才情与学养,仁兄的将来肯定是流芳百世的大家名士,别在红尘烟火之地浪费了旷世才情。你不能留在麒麟阁,这里是坑蒙拐骗的老鼠会。你更不能去太初宫,心怀鬼胎的人其实是让你去做刀下鬼。跟贤弟一起上桃花岛,马上就走,越快越好。”

我没想到庞少白其实早有准备,只见他在黑暗中拍了拍手,两条人影就在此时从窗口一蹿而入,一左一右将我从床上托起出了门,庞少白跟在旁边一路小跑。我挣扎着突然暴怒,对着一左一右两个面孔模糊的人拳打脚踢:“放开我,放开我。你这是干什么?庞少白,你放开我,放开我。”庞少白就站在我面前,我们四目相对了许久,他才缓缓地说:“仁兄请息怒,一定请息怒,实话告诉你,你如果不跟贤弟走必死无疑。干粮与船只早就备好,你先跟贤弟一起到桃花岛暂避几天,你不想留下也可以,躲过风头再说。你不信他人难道连贤弟也不相信?贤弟与仁兄不但是八拜之交还是刎颈之交,贤弟愿意替兄去死,你信不信?你此去吴国必死无疑。”庞少白说着突然声嘶力竭:“我不想看着仁兄你死,你懂不懂?”他一时泪流满面,一连串的泪滴映着月光在他面颊上缓缓淌下。我转过头,这时候我闻到浓烈的大海的气味,大海潮湿的腥气和咸味在我脚下奔涌,鼓荡,我这才发现我们其实就在海边山崖上,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隐约可见一叶小船。庞少白不容分说抱紧我的胳膊,后面两位一路护卫着我们跌跌撞撞拾级而下。船夫从船上跳下来,我这才发现他原来正是渡我过河的摆渡人,他就要用这只小小的渡船送我和庞少白去东海上的桃花岛。

后来的事实证明庞少白精心策划的劫持最终落空,其实在他对我布下层层圈套之后,空空道人火眼金睛心知肚明,他在海上布下更大的圈套:十只长年出没海上的“海碰子”从船底下突然冒出来,将小小的船只掀翻,然后离奇地将我掳上海岸。当庞少白死里逃生被摆渡人拖上沙滩时,我早已换上空空道人送我的那身茶叶青色曲裾宽带续衽钩边饰有卷草如意图案道袍,穿着雪白的白布袜和漆黑如墨的船形云鞋,当然戴着那顶扁平的、只有道长才能佩戴的莲花冠,坐在一只吴国皇爷孙佩派来接我的头低尾高、前大后小的海鹘船一路顺风而下,向着扬子江入海口方向扬帆远去。

我在一场接一场淅淅沥沥雨水中弃舟而上进入了石头城,我踏着建邺城遍地丛生的荠菜花进入了太初宫。这个吴国的都城在雨水中向我展示南方的柔软与妩媚,我来不及在白爵观好好休息就手到病除地解除了困扰皇爷孙佩多年的头痛失眠症。不是自夸我医术高明,其实只是师傅在麒麟阁布道时略略传授过医术,是师傅专为孙佩配制的灵丹妙方起了作用。我记得那个大雨倾盆的早晨我在太初宫皇爷居住的南宫看到早起的皇爷摇头脑袋对我说不痛的时候,与我一起守候在宫中的丽阳公主兴奋得跳了起来,像个疯丫似的飞奔着在宫中绕了一圈,如同一只撒欢的野鸡来到我身边,然后突然搂紧了我的腰,当着孙佩的面大言不惭地说:“苏兄,我好爱你,我爱死你啦。”她调皮地收了手,朝我吐了吐舌头。而皇爷慈爱的眼光就一直落在我身上,他温暖的目光总让我想起师傅空空道人,想到那个身世扑朔迷离、我从未见过的父亲。

太初宫里人对丽阳公主的疯狂举动早就见怪不怪,我才入宫几天对她的举动也习以为常。她就是民间平常人家那种口无遮拦的疯丫头,你可不要把她的话当真,你对她得小心翼翼才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她,她马上就要提刀杀了你。她在宫中是个无人敢惹的角色,连皇上孙皓也得让她三分。当然谁都知道皇上孙皓是个傀儡,一直称病不出,放任皇爷孙佩打理国家。孙佩宠爱的大公主谁敢招惹?我自然更不是丽阳公主的对手,她的对手只有一个,就是皇爷最宠爱的侧王妃千雪。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一对太初宫的美人原来都是戏精,在宫中演戏是她们的拿手好戏。我自以为火眼金睛、洞若观火,最终还是被两个女人所蒙骗,这当然都是后话。我治愈了皇爷的头痛失眠症并非我的本事,我入宫时带了整整一箱匣专治头痛失眠的药方。可是我用的第一方就治好了孙佩的病症,我能手到病除我也感到不可思议,根本就是不可能。但是不可能的事在我手上就变成了可能,后来我当然明白这其中其实另有蹊跷。我记得当时我用的就是这一方:

川芎6克,白芷6克,细辛3克,羌活10克,独活10克,防风10克,苍术10克,黄芩10克,菊花10克,当归10克,麦冬10克,藁本10克,蔓荆子10克,蜈蚣2条。以芹菜根百合水煎服,一日一剂,七剂即止,共服七回。

每一剂每一方都是师傅细心为我准备,我知道这些药方做的只是表面文章,我若在吴国配备如此药方绝对治不好孙佩的头痛失眠症。所有的药方均是师傅精心调配,比如白芷,魏国雁门郡的祈白芷和弘农郡的禹白芷完全不同;又比如独活,蜀国广汉郡的川独活和吴国零陵郡香独活差别更大。当然也不仅仅是服药,在服药后的一时三刻我点燃九年陈艾条,在袅袅苦艾清香中为已入眠的皇爷施以五禽八爪按摩法替他按摩太阳穴,配以师傅特制的药水:那种散发着薄荷和艾草气味的药水像涎液一样浓稠,每次倒上一小勺搽在手心左右搓动后,开始给皇爷按摩。他微眯着眼睛,一如既往以慈爱的目光长久注视着我,有时候他会捉住我的手,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不出一个时辰便发出轻微的鼾声。鼾声越来越响的时候我并不停止按摩,一直等到他进入深度睡眠咽喉深处发出类似哨子似的奇怪响声之后,我才慢慢收手。

孙皇爷在我的调理下一日一日好转起来,他身体其实没有别的毛病,只要改善睡眠精神状态马上好得出奇。只要我在他身边他就面带慈祥,安安静静如同一位好说话的老爹,暴戾和霸道的一面完全不见。他每日替代孙皓日理万机,宫中每一条奏折、每一件御章都要亲自过目。太初宫人人都知道孙皇爷才是吴国真正的皇上,而真正的皇上孙皓不过是做做样子的。他每日处理宫中事务就会派出他的香步辇接上我和丽阳公主出太初宫宣阳门,前往朱雀门附近的南宫,那是他的皇宫,他总是喜欢让我和丽阳公主一同陪他宴饮。从宣阳门到朱雀门是一条长达五里的御道,只有皇上和宫中御林军可以行走。可能是为了防止刺客,这条长长的御道两旁没有树木,显得有点空荡。出了朱雀门就是秦淮河,河两岸杨花如絮、槐花似雪,密集的市井人家就散落在那些杨花槐雪下,当然还有长干里那些豪门大户。我只是通过朱雀门眺望秦淮河两岸烟火人间,丽阳公主就看出了我的重重心事。某个槐花似雪的午后她一身男装短打出现在南宫,那种帅气的男装扮相让我眼前一亮,她逼着我换上一身她带来的竹叶青立领束腰青羽衣。我怕太招人眼目不肯换,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意思是你敢,然后逼着我换上,挽着我的胳膊说:“你真是斯文帅气,大公主我好喜欢你。”她在我脸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对我说:“今晚本皇姑要瞒着二圣爷带你微服私访夜秦淮,走吧。”我奇怪地问她:“谁是二圣爷?”她捣了我一胳膊:“皇爷呀?皇爷就是二圣爷。”我们出了南宫的月亮门就感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像刀光一样让我脊背一寒,回头就看宫里的黄嬷嬷,她见我转身看她马上低头扫起了一地落花。她一路扫到我和丽阳公主一步之遥的地方,叹息着说:“一夜大风,落了好多迎春花啊。”丽阳公主不置可否地说:“是啊,黄嬷嬷,落花还是不要扫吧,扫了好可惜。”黄嬷嬷扶帚躬身站立一旁,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然后低眉垂首,直视鞋尖,后来她的形象就一直保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就是这副低眉垂首,直视鞋尖的模样。

丽阳公主从此与我形影不离,我一直以为她是被我斯文书生的书卷气所吸引,没想到是她早有布局让我不知不觉进入她的圈套,包括皇爷孙佩也没能幸免,在最后最紧要关头死于丽阳公主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