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凝重如水,压的人喘不过气,仅有的一点光源在夜色中飘摇,往日喧嚣的鸟雀也沉寂了下来。
不知何处吹起了一股风,有些冷,又不如寒冬朔风那样冰冷,只是没来由的让人害怕,阴寒刺骨。
庙中的光摇晃了几下,也熄灭了,大概是风吹灭的吧。
于是黑雾开始弥漫,夜晚也不再沉寂,开始有了新的声音,不是鸟雀声,而是嘶吼,哀鸣,鸡飞狗跳。天边密布的乌云突然散了,月亮似乎也染上了血色,让人看不真切。
睡梦中的闻圭突然就睁开了眼,但却发不出声,浑身发冷,像是被禁锢在了床上,阴寒之气在身体内弥漫,像是千刀万剐。
皮肤逐渐开裂,像是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本来热烈却又很快就冰冷了,粘稠又湿腻,身体也越来越冷了,好像是……血?
屋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走动,却看不见身影,也听不见脚步,只是感觉到了,因为自己的身体里的生机在向它流去。
耳畔传来闷哼,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艰难的转过头,闻圭看到了同样血色满布的爹娘。
胸中的气息突然就冲破了喉咙的限制,嘶吼的声音如同虎咆。
耳畔传来尖利的大笑声,遥远似来自幽冥,却又极尽嚣狂,是突破牢笼的喜悦?
于是屋外众多的嘶吼也停歇了。嘴中又发不出声音了,但心脏却跳的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冷。
“这是……要死了吗?”念头在灵魂中激荡。
更猛烈的剧痛传遍全身,耳畔的嘶吼也远去了,意识逐渐沉沦,五感也消散了,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爹,娘,不白……”
“魂魄……来兮……”
声音凄厉似寒冬朔风,仿佛近在咫尺,又在刹那间远去,然后微不可闻。
像是见到了地狱黄泉。
可无尽的长路上,却没有至亲的熟悉身影,只有红花摇曳,风声萧萧。
《佛经》中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意为生死永隔。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可故人不见,何处可安?
回过头,前世已如幻梦,只见尸山血海,满座衣冠胜雪。
迟觉山上,添了几百座新坟。
这些坟墓十分简陋,只有一层低矮的土坡,也无什么墓碑。也许过几年,这里都会被完全掩藏于青草之下。后人途经此处,也不会再知道这是一处乱葬岗,底下埋藏着一个村庄的执妄与遗憾。
唯有一处坟墓不同,坟前趴着一只大黑狗,因为连日的不吃不喝,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也黯淡了下来,如果不是它不时的哀鸣,也许多半让人以为它已经死了。
闻圭睁开了眼,缓缓起身。
心中像是被万钧重物压着喘不过气来,可身体却是如此的轻盈。轻盈得轻松穿过了几尺深的厚土,来到了地面,天光正好。
举目四顾,只见坟墓起伏,连绵似墙垣,无一不在提醒着那晚所见不是虚幻。
“魂魄……来兮……”
闻圭喃喃低语,审视自身,却发现身体虚幻不清,整个人像是笼罩在薄雾之中,看不真切。
“这是……变成鬼了?”
“哈哈哈哈哈……”闻圭突然放声大笑,模样癫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山野间徘徊,直欲穿破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