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数据冰冷而骇人。
江羽扫视四周,心中冷笑,接着说:“位列第二的是玉峰寺,这座寺庙坐落在临淄东方十余里的玉峰山上,整座玉峰山皆属于玉峰寺。”
“包括方圆三里的区域,亦是如此,皆为玉峰寺的私产。”
“玉峰寺虽不及大慈恩寺宏大,但其僧侣之众,竟有七千有余。寺域广阔,涵盖四万五千余亩神秘土地,武僧亦多达七百,威势非凡。”
“宝相寺居于临淄城南十五里之地,寺庙壮丽无边,占地不下三千亩。其中的佛塔江,乃历代高僧舍利安放之处,独占千亩,堪称奢华至极。”
“宝相寺僧侣足有五千余众,所占疆域不下三十万亩,武僧亦有六百之数,势力不容小觑。”
“这些仅是表面的统计而已。”
“实际数字,恐怕更为惊人。”
江羽娓娓道来,直视黄帝田和,语气庄重:“陛下可知,这些数字背后意味着何事?”
田和面色转阴,问道:“意味着什么?”
一座寺庙便拥有万顷良田,且握有强大力量,田和心中颇为不悦。毕竟,寺庙僧众动辄数千,若有所图,实乃可怖之事。
江羽扫视四周的臣子,那些曾欲支持佛门的大臣眼神飘忽,已不敢与他对视。
众人未料到,江羽竟用事实说话。
这些站在佛门一边的大臣原想以教义反驳,述说佛门之善,却未料江羽出招如此犀利。
这些数据令人震撼,官员们哑口无言,反而束缚了自己的辩驳。
江羽正色道:“陛下,我方才列举的数据,至少揭示了三个问题。”
“其一,齐国朝廷可支配的土地日渐稀少。临淄城周边,佛门势力之外,掌控如斯土地。更重要的是,佛门之土皆免赋税,一旦失去,朝廷将长久丧失巨额税收。”
“此外,地方税赋难以征收,也难以间接了解地方人口状况。即便普查,也无法查到这些藏身寺庙的百姓。失地的民众依附寺庙,便如同隐匿于世。”
“以此推论,连帝都临淄如此,齐国内地又能好到哪里去?”
“绝无可能。”
“我敢断言,齐国内地的状况只会比临淄更糟。因齐国商贸繁荣,税收丰厚,朝廷尚未深感危机。然而深思之下,你会发现这已是重大隐患。”
江羽的话语触及土地与人口,这是国家的基石。
田和是个智者,神情变幻,甚至在袖中的手也紧握成拳。
是时候压制佛门了。
田和深呼吸,平复心情,问:“江羽,第二个问题呢?”
江羽娓娓道来:“第二,齐国对领土的主宰力正逐渐褪色。土地的易手象征着民众从依赖王廷生存转为依附法师。终有一日,当齐国欲征召人民服役,乃至调动军队作战,何处能找到响应之人呢?”
“再者,地方势力将逐渐脱离王廷的管辖,使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日趋疲软,法师们只会更加跋扈。”
“法师并非孤立存在。”
“他们与贵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届时,王廷式微,贵族势力壮大。”
江羽言辞坚定:“主弱仆强,秩序失衡。一旦齐国有任何动荡,恐怕将引发连锁反应,如同雪崩一般。”
咕咚!
田和难以抑制心中的惊骇,咽下一口口水。
他入仕不过数年而已。
在他眼中,齐国一直在繁荣昌盛。然而江羽一席话让他意识到潜藏的危机,一时之间,他感到紧张不已。
江羽所说的确切无误。
朝廷若衰,地方贵族势力增强,必然埋下祸根。
田和微微前倾,问道:“江羽,你提到的第三点是什么呢?”
江羽神情愈发镇定,环视四周,因帝王态度转变,官员们的嚣张气焰已显着消退。
他接着说:“禀陛下,第三个问题关乎齐国未来的土地短缺。尽管整体而言,齐国仍蒸蒸日上,得益于琅琊王与晏丞相的英明治理。然而人口持续增长,需求也随之增加。”
“每年新增的国民都需要分配土地,但朝廷掌控的土地却在减少。没有土地,如何满足民众的基本需求?新生的国民失去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将何以生存?最终他们会做出何种选择呢?只怕是揭竿起义!”
“诚然,这是未来的忧虑,但也必须预见到。未能长远规划者,不足以应对当下;无法全局考量者,不足以处理一隅。关乎齐国的长治久安,关乎齐国的万代传承,身为朝廷重臣,当铭记于心。”
江羽转向田和,言辞恳切:“陛下,家师及师兄所做之事皆为公心,全心全意为齐国。这些时日,师兄宵衣旰食,只为解决此事,耗尽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