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辜负了朕的期望,一直和宏儿争斗,他们都想致对方于死地,甚至想造反夺位……咳咳咳!”
说着说着,他情绪激动起来,皇后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伸手轻抚他的胸膛。
“陛下切莫动怒啊,龙体要紧!”
宇文元朔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道:“朕还有一些事情要与皇后说。”
皇后目光轻颤,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凝重,点了点头:“陛下想与臣妾说什么?”
“第一件事,今后如果相国有什么命令,你要全权配合他,不得与他作对。”宇文元朔说道。
皇后微微一愣,道:“这……陛下……”
“你无需多想,只管听朕的。”
“是!”皇后不敢忤逆,只能点头应是。
“第二件事,今后不要再干涉裕儿的事情,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你不要为他做决定。”
皇后忍不住道:“陛下怎么会这么说?陛下在,他该是听陛下的,臣妾又怎么会替他做决定呢?”
宇文元朔沉默片刻,良久才说道:“第三件事情,倘若宏儿将雍州平定,将他召回皇城,谨儿也一样,时机你要自己把握,这件事情我也会告知穆文林。”
这不像是再说事情,倒更像是交代后事,皇后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眼含热泪,扑在他身上,哭着道:“陛下莫要这么说了,臣妾……臣妾会一直陪着陛下,陛下一定会无事的。”
宇文元朔轻抚着她的头发,看着那黑发中掩藏的几根白发,叹道:“你也老了,还记得当初朕还是皇子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你,是在母后的寝宫里。”
“母后称赞你温婉贤淑,名门之后,将来定然是贤妻良母,是朕的贤内助。”
“母后没有说错,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做的很好,稳定后宫,教导皇子公主,每一件都挑不出毛病来。”
说着说着,皇帝声音渐渐小了些,他将她的脸捧在手里,看着她的眼睛道:“皇后啊,你会怪朕吗?怪朕没有像寻常人家的夫君那样疼爱过你。”
“怎么会呢?”皇后含泪而笑:“陛下待臣妾很好,臣妾一直都很感激陛下。”
宇文元朔露出一抹笑容,替他擦拭掉眼角的泪,道:“回去吧,朕有些乏了。”
皇后坐直了身子,抬手擦了擦眼睛,起身告退:“陛下好好歇息,臣妾先告退了。”
等她离开之后,宇文元朔仰着头闭上眼,轻声呢喃着:“只是感激吗……”
……
白鹭书院,一辆马车停在了书院门口,穆文林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没有穿着相国的官服,只有一袭朴素的儒衫。
作为柳道州的学生,穆文林一直都以此为荣,他的老师是这大衍最德高望重的先生,是文道先师,一辈子为大衍建功立业,兢兢业业数十载。
将来,也是要在青史留下一笔的,穆文林始终以此为标杆,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书童迎上前来,行礼道一声见过相国大人。
穆文林回了一礼:“老师如今可在书院内?”
书童点头应答:“在,先生正在与学子下棋。”
“好。”穆文林笑了笑,抬脚便走了进去,书童便小跑着回去通报。
梧桐树下,柳道州正在和盛贤下棋,听到书童的通报,抬头看着走过来的穆文林,道:“文林来了?”
“老师!”
穆文林走向前,拱手行了学生礼。
盛贤已经起身,冲穆文林施礼道:“师兄!”
穆文林微微颔首,又听盛贤道:“师兄既然来了,那便替师弟与老师下完这盘棋吧,老师棋艺高深,师弟我实在不是对手。”
穆文林闻言,着眼看着棋盘,分明是柳道州的黑子被杀的节节败退才是,他自然也清楚这位老师的棋品,以往倒是会头疼和他下棋,今日有事情要商谈,却是不在意这些了。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了。”他点头应下,在盛贤方才坐的位置坐下,执子落于棋盘。
柳道州一边思索棋路,一边问道:“你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此次过来寻为师,想必又有事情要说吧。”
“老师料事如神,学生却有一事想与老师说。”穆文林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第一时间说正事,而是问道:“老师,前些日子的叛乱,没有影响到书院吧?”
“那倒是没有,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叛军怎么会放在眼里?”柳道州摇了摇头,落子问道:“你要说的事,与此次叛乱有关?”
“嗯。”穆文林直截了当道:“陛下如今身体不见好转,已经有肃清朝堂之兆。”
柳道州闻言,手中执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哪一家?”
穆文林面不改色,语气平静道:“苍家。”
柳道州沉默下来,又听他继续道:“陛下欲召回镇守南越的英国公,且中秋叛乱时,安北侯亲兵所行之事,也让陛下有所忌惮。”
“明明是有功之臣,所行皆是忠君报国之事,却始终要被猜疑,学生不明白。”
柳道州看着他,沉默片刻道:“你明白,只是无力改变,所以又不明白,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所行之路依旧是正途。”
“其实为师又何尝不是如此?活了大半辈子,为师如今只知道,所行之事,问心无愧便好,其他的再多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穆文林默然良久,叹声道:“学生只怨自己能力不够,不能做更多,为这天下百姓,谋求更多……”
待一局棋下完,他站起身来冲穆文林行礼道:“学生还有事情未曾处理,便先回去了,老师当保重身体。”
“去吧。”柳道州点头道。
盛贤从一旁走来,望着穆文林离去的背影,转过头看向老师,问道:“老师,师兄此来是……”
柳道州叹了口气,说了一句:“他现在还是为师最得意的学生。”
说完,他看向盛贤,道:“你去一趟顾府,告知你师兄,陛下欲召英国公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