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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衡城,王宫大殿之中。
朝臣都已经退去了。
阳国国主阳建德半蹲着,亲自在地上捡拾着什么——那是一些衣衫饰品的碎片,材质依稀可见华贵。
血肉之类自然是不会剩下的,留下的这些碎片也都是碎片的主人自己在挣扎中损毁。
太监刘淮便一直候在旁边。
阳建德一边捡,一边随口问道:“玄策呢?”
刘淮躬身道:“他既不在照衡城,也不在仓丰城,不知去了哪里。局势现在太乱,奴才还需要一些时间……”
“算了。”阳建德直起身来,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握在手心,淡淡道:“阳氏落到今日局面,皆孤之罪。若能留一个血脉,也是好的。”
“时至今日,哪里怪得了陛下?”刘淮眼泪流了下来:“早在三代之前,阳国便已为属国。先君在时,将阳国最后一支强军也葬送了,王都也不得不改名为照衡。击败夏国之后,齐国在东域已经没有对手,我们阳国又在卧榻之侧……陛下登基之后,面对的便是如此局面。纵是陛下文韬武略,不输于人,又哪有回天之力?”
“照者,明光也,即我阳氏。衡者,稳定也,即乞时局。说得好听,无非是苟延残喘。”
阳建德叹罢,摆了摆手:“孤不成器,孤的儿子也不成器。就不要再把责任推及孤的父王了。”
他走了几步,将左手攥着的那些碎片放进刘淮怀里:“好生收着。”
待刘淮恭恭敬敬将它们捧住,阳建德才转身往殿外走。
大殿虽然华丽,却有些昏暗,或许是宫殿太幽深,但灯不够亮的原因。
然而殿外却是一片明光,日头灿烂。
“拟国书,向重玄褚良乞降,加孤玉印,请他来宫城一叙。”
阳建德边走边说。
他的脚步并不快,一步却迈得极远。
刘淮刚刚抬起眼睛,便看到自己的国君已经站到殿门处。
那个并不算高大的身影,仿佛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点。
前面是光明,但他不愿走进。后面是黑暗,他也无法坠落。
只有其人的声音,恍惚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很清楚,却也很遥远。
“孤要看看,三十年弹指已过,凶屠……尚能饭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