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前辈。”姜望又好奇地问道:“我看玉衡星辰先时变幻了很多形状,我想那大约是不同世界形态的表象……现在稳定下来为何是这副样子?跟您对星辰的理解有关联吗?”
悬浮在不远处的,是一个不规则的球形世界。原本的玉色已经敛去,现在看起来生机勃勃。其上碧色葱葱,繁树如海。
姜望补充道:“有点像森海源界。是因为木行元力的充裕,可以滋养生机,更适合您初成星君的这个时期吗?”
他非常珍惜跟观衍前辈交流的机会,每次都能在交流中获益良多。此时更是想听一听,堂堂玉衡星君对宇宙星辰的理解,以拓展自己知识的边界。
他觉得自己,可以算得上“敏而好学”了。
听到这个问题,观衍眼睛弯了起来,轻轻笑了:“这样她会比较习惯……”
姜望:……
他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
这个话题他没法接。
轻咳了一声,转道:“前辈,我这星楼现在是……”
已成星君的观衍,举动间即有莫测之威。抓住他的星楼,一下子就把龙神砸了出来。在这个过程中,还随手帮他把星楼塑造成型。在这个过程后,又将那龙神的元神,镇在了他的星光圣楼中……
实在是难以想象的手段。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这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当然他已经在星楼成就的时候,探索过了藏星海。
不同于五府海扫清蒙昧之后的明亮坦荡,藏星海是一片漆黑。
当然这种明亮与漆黑,都只是存在于神魂层面的概念,并不会真的影响感知,只是难免晦沉。
直到……星光圣楼立起,星光落下。
漫天星光于高穹闪烁。
映于水中,一如万盏灯火。
这一幕极美,虽然只能自视于内,却也极大地满足了视觉感知。
见得星光,方知藏星海为何为此名。
果然是深藏明媚。
道脉腾龙在海中潜游。灵动自在。这亦是五府海与藏星海不同的一点。
五府海中,道脉腾龙需要在天地孤岛上停歇,每次蓄足力气之后,才能升空去探索蒙昧之雾……待得蒙昧之雾扫清,五府齐出,道脉腾龙也就常驻天地孤岛,基本不必挪窝了。
当然遨游天空是毫无问题的,姜望的道脉腾龙,还去过不少次云顶仙宫里盘踞。
至于五府海的海底,却是从未潜下去过。
那是需要天地孤岛镇压的海域,最早的蒙昧之雾就自海中起,最深的蒙昧也在五府海底。人的蒙昧永远不能扫尽,永远有新的迷惑、新的未知。修行的过程,本身也是时时刻刻清扫蒙昧的过程。
所以天地孤岛永远在镇压五府海,天地孤岛越稳固,五府海就越稳定,修士也就可以爆发更多的战力。
人们常说极限战力,“极限”二字,往往就是自身所能承受的尽头。
在五府海中,道脉腾龙若贸然下沉海域,基本上就是迷失的结局。
藏星海则不同。
此海并不藏匿蒙昧,在某种程度上对应的是宇宙星海。
有星楼垂落星光照耀,有五府之力加持,道脉腾龙可以自在遨游其中,探索宇宙和自我的联系。
更别说姜望的道脉腾龙还有五神通之光缠绕,天生光耀,本身即是藏星海的光芒,辉耀一片海域。
藏星海最大的危险仍在于迷途。遥远星穹的星楼若失落,失去星光指引,藏星海就会逐渐黯淡下去,在这个时候,道脉腾龙也只能退出藏星海,不然就要与海面一起沉寂。
自觉已是初步洞察了藏星海的姜望,现在并不太能看懂自己的星光圣楼……或者说星光圣塔?不知道龙神被镇在其中,意味着什么。因为还没有正式使用过,也不太知道星光圣楼立在玉衡星辰上方,代表着什么。只是按照七星圣楼秘法来看,越近七星概念的核心位置,星楼的质量就越高。
观衍解释道:“这条孽龙方才与你勾连过深,贸然杀之,容易影响到你。索性我将祂镇在你的星光圣楼中,既然祂要生死一体,那就成全祂一体。你不必担心,我已设下禁制,祂脱身不得,也影响不到你。相反,你的星光圣楼可以不断汲取它的力量来强化巩固,从而减少对你的需求。”
前辈成星君了果然不一样了。
瞧瞧,现在都不叫龙神了,改口叫孽龙!
姜望当然能够理解这番话。从遥远星穹锚定的第一个星点开始,外楼修士本就是不断要往星穹传递力量,以不断强化星光圣楼的。有龙神这样一个力量源泉,可以省去他诸多苦功。
但姜望这会想到的是另一点……
“就像您的圣楼一样,就算哪天我死了,这星光圣楼依然能存在?”
这话问得怪别扭,但姜望本心是为自己的星楼能够与观衍前辈的星楼靠拢而高兴。天知道他之前见识过观衍前辈的星楼,有多么惊讶和艳羡。
观衍的视线这时已经移开,看向远处,随口回道:“可以这么说。”
姜望想了想,又道:“那这个塔形,方不方便换一下……”
观衍前辈回答问题的时候,一般都非常细致认真,不仅照顾姜望的修为层次,还很考虑姜望的情绪……但此时敷衍得非常明显,只很干瘪地道:“除非碎掉重来。”
姜望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已经看到前方,一点星光由远及近……
……
……
森海源界,神荫之地。
小烦婆婆点燃了书屋,在照亮夜空的金色火焰前,带着族人们一起祝祷,为真正的信仰而虔诚。
她用她的方式,参与战斗。
树之祭坛那里发生的龙神应座,她已经并不会再为之激动。
因为她知道她心中的人,正在同谁对抗。
直到……
那璀璨的神座忽然间自树之祭坛飞来,目标明确地、笔直地向着她飞来……最后悬停在她身前。
小烦婆婆起先有些惊慌,甚至于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但“神”的正旨,响在耳边。
在族人诧异的眼神中,白发老妪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衣饰,然后坐在了那张神座上。
神座飞天而起,一个闪烁,便已消失在天穹。
在场的族人面面相觑,直到不知谁喊了一声——
“祭司大人已成神!”
众人纷纷拜倒,虔诚地唱起祝歌来。
在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的情况下,那深沉的暗色以神荫之地为中心,不断地褪去。
笼罩此界数百年的夜之侵袭,在这个夜晚消解了。
他们所虔诚祝祷的自由和安宁,在这个夜晚交还给了他们。
而天边有一颗比白天黯淡的星悬着。
此后他们称之为“月”。
……
……
那星光由远及近,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