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成,我们该回去了。”
隶属于牧国的大城乌蒙城中,赫连云云认真地说道:“赫连将军已经寻回来了,他身上的伤,一刻也拖不得,必须马上送回去。我得亲自送他。”
赫连虓虎此行是为护送赫连云云来妖界试炼,在天妖狮安玄的巴掌前,他也奋勇出手,拼死相搏。
于情于理,赫连云云都应该亲自送他回去。
赵汝成道:“我完全能够理解,你先送赫连将军回去。我要在这里……再找一找。”
“不,你得跟我回去。”赫连云云道:“你的身份敏感,秦国那边不会轻易放弃。我若是不在旁边,他们随时可以把你吃干抹净。而且妖界这里,你留下也没有用。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今日若你是超凡绝巅,我是大牧皇帝,我大可陪你再掀起一场两族战争,把天息荒原夷平,找寻三哥的所有痕迹。但我只是大牧皇女,你也还在做神临无憾前的最后打磨……我们都远远不够资格。”
看着那双天青色的眼睛,赵汝成沉默了。
正因为他足够聪明,所以他无法自欺。
当天妖狮安玄突然出现,要一口吞下整个战场的时候,他能做什么?做什么都无用。一身艺业,不如埃尘。
而这样的无力感……
他已经感受了很多次。
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在枫林城外的时候,在知道邓叔死讯的时候,在今天,在此时此刻。
天知道当初他铰去长发,在荒漠殊死搏杀,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地修行,是为了甚么。
难道不是为了再也不要体会这种无力的感受吗?
他明明已经变强了,变强了很多。
但人生像是一个丑陋的循环。
他永远生活在这个无用的故事里,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角色。
无论他是自负天才,还是甘愿沦落。
无论他是赵汝成,还是邓旗,又或嬴子玉!
那年黄河之会结束后,他和三哥一起喝酒。三哥走的时候,他对三哥说:“三哥,你走快一点!”
三哥的确走得很快。
走得他或许再也追不上了……
当然看得到那双桃花眼里的哀伤,赫连云云予以温柔的回望:“我会同羽仪姑姑讲,让她关注天息荒原这边。如果有一天能得到三哥的消息,她会第一时间过来支援。这样也比你留在这里引人注目更好。你说呢?”
赫连虓虎虽然也是宗室,但血脉却较远。不似赫连羽仪这般亲。从赫连云云的称呼里,也可见一二。
对于赫连云云郑重其事的请求,赫连羽仪是一定会重视的。
这也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赵汝成没有沉默太久,因为赫连虓虎那边等不得。
“云云。”他开口道。
“我在。我一直在。”
“三个月。”赵汝成道:“让我自己在乌蒙城待三个月……就当做我的修行。”
理智告诉我我做不了什么。
情感告诉我,我想在这里看着。
……
……
“孽畜!你敢害死犬大少,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杀了他!”、“烧死他!”
“不,不!救命,救命!!”
利刃与喝骂都已经消散了。
柴阿四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眼中所见,是透光的屋顶。自己还躺在那张熟悉的木板床上。睡梦中不知如何不老实,那毛毯卷在身上,缠了几缠——梦里被捆绑的感受,正来于此。
下意识地往怀里摸了摸,触手极冷硬,古神镜还在。
他松了一口气。
绷紧的肌肉重新松弛下来。
回到摩云城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他深居简出。除了入夜前定时去前街的老猿酒坊里喝一杯最便宜的酒,有意无意地探听各种消息外,剩下的时间就全都待在这套老房子里。
哦对,还抽个时间去卖了药材。古神尊者说了,要他一切如旧。所以他不仅卖掉了药材,还死缠烂打多要了药铺一个大子儿。
然后躲进家里不出门。
这就是他的生活。
这套老旧的小院,是爷爷留给他的唯一财产。
家徒四壁,门锁只剩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待在屋里的这几天,当然不是每日睡大觉。他做得最多事情就是修炼,以前是吐纳和练刀,现在是吐纳和练剑,练那套天绝地陷秘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