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火散去,青云又踏碎。有碎玉之声乍起,长剑在鼠伽蓝的拳头上连割三次,阻住鼠伽蓝攻势的同时,也以剑锋拨转了他的方位。姜望疾身飞掠,几乎是擦着这位黑莲寺真传的肩膀而走。太快人如惊鸿,只给一瞥的时间。
鼠伽蓝一印翻天,身后的金刚虚相圆睁怒目,两道佛光疾射而出,直追姜望现在已光秃秃的后脑。
姜望骤回头!
清澈的双眸已经转为赤金,乾阳赤瞳已放开,不朽之光撞佛光!
赤金色的目光将金色的目光击碎了!更有一朵三昧真火结成的焰花,落在了鼠伽蓝的身上。
鼠伽蓝有一种自己处处被针对的感受,并深知这不是错觉。自进入神霄世界到现在,这须弥山的小和尚,不知已观察了多久!他必须要做出改变,展现之前从未展现过的力量,如此才能打开胜路,不进瓮中。
大手一抓,一把扯下法衣,如夜幕一卷,将这朵危险的焰花带走,不给它继续洞察自己的机会。
健硕的上身于是赤裸。一块块肌肉坟起来,结成各种佛陀的背形,好似都抓在峭壁之上,在往山顶攀行。
黑莲寺秘传,千佛拜山!
不似寻常佛家的慈悲,而具有磅礴的力量。有一种难得见于山门的雄壮美。
此刻他的体魄已然逼近此境极限,气血透出体外,竟如热雾在蒸腾。由是愈发显得千佛相竞,势不可阻。
只一拳出--而虚空有千拳落。
那千佛拜山,山顶竟是姜望。
而佛印千拳,遍及周身,每一拳都有诸般变化,锁死全部逃离可能,把「山」关在其中!
此时身受千佛拜,徒为此孤山,姜望的眼眸却是轻轻一转,寻到了鼠伽蓝的目光。
神魂的世界骤然拉开帷幕。
鼠伽蓝所见仍然是千佛拜山,仍然上千个拳头在砸向须弥山小和尚。
但天穹轰然退出一座古老尊贵的门户,天阙洞开一尊慈目善容的菩萨,探出流光溢彩的大手,以掌迎拳。
六欲菩萨坐天门!
此时是幻是真,在肉身抑或神魂,鼠伽蓝
全然不顾。力量即是一切,力量的极限即是佛法的极限。千佛拜山,只朝山去。
他已经展现极限,必要朝得。
于是千拳轰天,对杀菩萨,冲击天门。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境遇,他都要轰个天翻地覆!
但转眼一切都幻灭。
那不知是须弥山什么尊位的菩萨消去了,那一座古老尊贵的门户轰然关闭,叫他吃了个闭门羹。
只有那光头锃亮的青衣小和尚,在漫天拳印中穿行,如鱼在水,似鹰在天。
且不说现在肉身伤势未尽复,便是巅峰状态,姜望也不会硬接此拳。甚至也很难说可以接得下。
神霄局是天妖手段遍及之地,神山此处是妖王环伺之所。
若无必要,他岂肯与谁硬碰,轻易消耗自身?
虽然神魂是恢复完好,且有信心与任何对手相碰,但神魂层面的这一次轰击,仍只是试探而已。
试探的正是千佛拜山的变化!
在神魂世界里看过一次变化,知见得以补足,姜望步履潇洒之极,倏然几转,便脱出拳势。
而后捏着祸斗印以至于悄无声息的左掌,倏然一翻,毕方印出!
单足神鸟携赤色火海汹涌如潮去,恰与那个尚是拼凑状态的所谓灵族相遇!
就这么一起一落一追一走的工夫,谨慎的蛛兰若尚未追到,一腔杀意无处宣泄的灵熙华,却已经纵矛而来!
但迎面便是一只神鸟,一蓬赤火。
亲见羊愈是如何被焚死,他怎么敢硬接?
尤其他感受到一缕冲霄的剑意,剑尖直似已抵在胸膛。
当即将手中骨矛一拄,就地张开骨笼,挡在火海之前。自身却化作一团黑雾,高上云天去。
而那青衫和尚却倏然收剑,空中又是一折,已然摆脱了所有气机锁定,自往神山顶上飞。
青天碧海脱去也!
惊鸿渺无踪。
此等反应,此等速度!
杀羊愈、逃宝塔、战鼠伽蓝、退灵熙华,几是一气呵成。
猪大力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个疑似人差的青衫和尚,已经无影无踪。
而同样看到那面梳妆镜的蛇沽余,当然更能看懂这场战斗,也由此更明白这个人族和尚的恐怖。不愧是那位孤舟渡河的行念禅师的传人,不愧须弥山之名。
只是那面镜子,瞬间让她想起在濂溪客栈的,那个对镜独妆的午后。
她想她明白了,鹿七郎那时候为何会突然杀进那间客栈。分明是灵感王的灵感,捕捉到了人族天骄!
一想到彼时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镜中都有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且是这般强大的一个人……她就感到格外的不安。
他彼时为何没有对自己出手?
她想她也明白了,是谁发现了她,为什么彼时猿梦极会突然往床底看。这当中肯定存在什么她没有察觉的联系。
那么那个柴阿四……与旁边这个太平鬼差,又是什么关系?
被关注着的柴阿四,心情亦是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