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如叹道:“在五德世界的时候,我在想,血河宗骤生此变,我们应该怎么办?祸起于门户,奈天下苍生如何?现在我却忍不住想……血河宗怎么敢?”
司玉安一句“后血河宗时代”,就已经基本确定了血河宗的结局。
可是……承天下之责,镇压祸水五万四千年的血河宗,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司玉安看了重玄遵一眼,说道:“这厮确实掩饰得很好,这么多年来,包括家师官长青失踪,他总能抹掉痕迹,洗清嫌疑。但坏就坏在他掩饰得太好了,还真以为自己从未做过那些肮脏事,真以为血河宗无限光明,不生阴影。”
“竟敢插手第一次齐夏战争,还敢拿祸水当洗脚盆!结果叫齐国拿住了把柄。
“天下霸国,哪个吃人能吐骨头?一日受钳制,终生不得脱。被齐国捏在掌心里搓圆揉扁,霍士及什么秘密都保不住。
“他不得不在两年前安排假死,以求脱身。但这步棋更臭,阮泅、陈朴、吴病已,哪个好哄骗?更不用说本阁也在场。”
司某人痕迹明显地抬了一下自己,才继续道:“霍士及身镇祸水,表演得十分壮烈,死得十分真实,但引起我们所有人怀疑。此后两年,我们一直在调查血河宗,越查越是触目惊心!堂堂人族,万界主宰。竟然在祸水门口,养了这样一颗毒瘤,且已成长至此!”
他一拂袖:“老底都被翻出来了,血河宗当然也有所察觉。今日异动,是不得不动。因为搏亦死,不搏亦死,不如一搏,宁求速死。”
霍士及壮烈填海的过程,姜望亲眼目睹。
第一次齐夏战争里,霍士及和夏襄帝的合作,他也知晓。
一时不免感慨。
风起于青萍之末,海啸于微澜之时。
谁能想象得到呢?天下大宗血河宗崩塌的起始,竟在于三十五年前一个未实践的计划!
但真正溯其根源,还是血河宗早就种下的恶,造下的孽。
万丈高楼一旦倾,不是风摧。
重玄遵咳了一声:“霍士及与那姒元意欲引祸水灌人间,堂堂东国岂能坐视?我大齐广有万里,也担责天下,当然要狠狠监督他。后来他狗急跳墙,也是自作自受。今日齐国联手诸位大宗师,共除此恶,为人族斩毒,真天下之幸也!”
他毕竟是大齐冠军侯,国家的体面还是要维护一下。
什么吃人不吐骨头,司玉安说得也太难听了。大齐正义之师,明明是在维护天下公理!
“是啊。”姜真人客观地道:“多亏大齐天子明察秋毫,在三十五年前,就发现霍士及狼子野心。不然不知道他还要作恶到何时——那什么,霍士及既是假死脱身,现今又在哪里呢?”
司玉安毕竟是个不怎么客观的人,懒得理会他俩这么客观的发言。问题都不答了,只是一拂袖,剑光已裹着众人,降临清澈水域。
这万里水域,环绕红尘之门,好似玉带缠腰。所以又称“玉带海”。
“玉带”两侧,一边是无尽浊流,一边是是滔滔血河。
还可以看到许多的修士正在与恶观厮杀,或者慢慢涤荡祸水浊流。
红尘之门那一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和莲子世界内部的惊变,还没有传到这里来。
无知者无惧,但也没有掌控命运的资格。
姜望忍不住想到——那许希名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司玉安一剑将几个年轻人卷至安全地域,便准备离开这里,参与大战:“好了,你们——”
他剑眉倏而一挑,反掌一推,将众人后推数千丈:“你们就站在这里看!”
下一刻,天穹忽暗。
一座主峰高有八千丈、山体绵延数千里的巍峨巨山,遮住了本就晦暗的天空。
夏地‘锦绣华府十三峰’中排名第三的太嶷山,从天而降!
玉带海面低三尺!
本该已经逃到祸水深处的彭崇简,竟又回转,以一座太嶷山为他开路。
那遮天填海的恐怖威势,惊得修士四散,而尽数被一道剑光卷开,都落到姜望等人身后。
姜望心中感动。司阁主真是面冷心热啊。一边让我不要想太多,一边还是带我们来观战。一边酷冷不言,一边抬剑救人。
大修士真有大承担!
前辈如此表率,他也张开真源火界,将司玉安一剑卷来的数千名不同出身的修士,尽数庇护于此世。
众人只见——
那太嶷山轰天碾海,势压万里,但却骤停在高空,不能再下一尺。
因为有一根茅草,横在此山下。
司玉安一草担山!
长相儒雅但气势霸蛮的彭崇简从山巅跃下:“司玉安,两宗交谊万载,你我无冤无仇。放我过去,且留一线!”
他的血色宗主袍在狂风中猎响,一霎百化为千、千化为万,千万个身影,同时往前冲。竟是直接放弃了熬炼多年的太嶷山,一心求走。可见追兵甚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