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见一袭白衣遽然而返。
重玄遵竟然不再逃走,返身扑回,以刀迎刀!
铛!
日月星三轮刀斩道而至,落在骨刀最薄弱之处——
然而两相一触,断裂飞开的,仍然是重玄遵的神通之刀。
绝巅之刀,余势难绝。
重玄遵在极危之刻侧了一下头,骨刀的锋刃几乎擦脸而过。
但骨刀带起的锋锐气劲,仍然落在了脸上。
这张英俊至极的脸被横着剖开近半,分开的肉瓣下看得到颧骨。
而他错锋而前。
在飞溅的鲜血之下,在令人牙酸的骨骼磨损声里,白衣飘飘的重玄遵,与这柄骨刀错身而过——他仍然迫近皇夜羽!
重玄之力不断推高他的速度。
溃散的神通之光在他掌中握回,他又抓住了日月星三轮刀!
他仍要向绝巅冲锋!
“你敢在面对孤的时候分心让手!”嬴武勃然大怒,如高天之倾,咆哮霸主之恨。携大势而来,封住皇夜羽的单刀,一拳将他的道身定在当场:“死罪!”
皇夜羽的箭尾如投枪般杀至,天马行空的一击,钉在嬴武的拳头上。在绝巅力量的催动下,这根箭尾之外,旋飞丝丝缕缕游蛇般的道痕,死死抵住嬴武的霸拳。
他分出一刀去斩杀重玄遵而未能竞全功,这刀竟然收不回来,被灞桥隔绝在外。
嬴武虽然刚登绝巅,又岂是能被小觑的?
在这相持之时,他身后有茫茫多挥拳的虚影,千拳万拳十万拳,如铁匠砧铁,如壮士击鼓,压得箭尾欲坠。
皇夜羽雄健的道躯,岿立于夜色中央。他的瞳孔在这一刻有极致的道途演化——
苍茫永夜,烽烟骤起,万事万物都寂灭,黑暗的力量向四面八方乃至于不同的时空冲刺,想要打破灞桥的镇压,争得喘息空间。
但那石桥,仿佛一片天。九五至尊,周天星斗,灞桥下的嬴武,仿佛戴上了平天冠。熙熙攘攘的人间声音,汇聚成君王的霸权,落在他的拳头上,一镇永镇!
皇夜羽抬膝而撞,好似地龙翻身。嬴武亦回以膝撞,是集权而碾。
双方已经贴身,每一分力量都在相争。
意念,道途,拳脚,绝巅本源……
大秦太子使出浑身解数,将皇夜羽死死定在这里,带着他走上生死对耗的天平。
而奠定胜负的砝码,正在坠落——
重玄遵已经足够坚决,他的刀也足够快。
但这还不是最快的反击。
在这之前,一身黑衣的秦至臻,在防御神通两次被硬生生摧毁的情况下,身不由己地倒飞。
却有一杆霜雪长枪,与他反向而飞。白枪和黑刀,在空中平行交错。
摆脱了生死危机的计昭南,没有半点犹豫地又杀回。
他那银白如雪的韶华,却在此刻的枪尖尽头,有了一点“暗”。
黑暗的“暗”。
这一枪的这一点,与这黑暗的世界本为一体,是他所描述的皇夜羽的故乡。
此枪名为归处。
是计昭南预备去见李一的第三枪!
大丈夫,马革裹尸是归处。
饶秉章,人间是归处。
计昭南,枪出当归也!
相较于登顶前的那个李一,计昭南或许是全方面落后的。若是简单地分个胜负,他没有半点机会。
但至少在这一枪里,这极致的杀伤,的确有资格将李一拉到生死的斗场。
可是计昭南追星赶月只求归的这一枪,仍然不在最前。
在如此时刻,整个战场已经不再有任何事物存在,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统一——除了正与皇夜羽对峙的嬴武,和疾行在生死线上的几尊真人。
从这个状态来看,不让甘长安和王夷吾参战,的确是正确的选择——以他们的修为,仅仅是在这片战场里保持自我,就已经非常艰难。稍有疏失,便只能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但在这深沉如墨的黑暗里,黑暗并不是绝对的主题。
皇夜羽道躯有损,那是被长相思刺破、被韶华枪扩大的腰眼。
皇夜羽的本源道则有隙,那是被斩妄穿透、被霸权撕开的裂隙,至今被灞桥镇着,不使愈合。
裂隙是光之来处。
透隙而来的,可不止是日光月光星光。
那罅隙之中先是映着火,金色、赤色、白色的火光,不断变幻、彼此辉映。
而后遽转赤金。
永恒不朽的赤金光柱从天而降,就此击穿了黑暗。
仿佛天地初开、神光照世。
所谓“光柱”,亦只是留痕。
是那出剑的人太过快绝,他的光明遗落在时空,他的不朽被黑暗所铭刻——他贯穿了无尽的黑暗,一剑再次杀至修罗君王的腰眼。
绝巅道躯,本能地阻隔长剑。
在这个时刻,姜望那张宁定的脸,忽显忿怒魔猿相,忽显高渺仙龙相,忽显慈悲众生相。三变之后,诸相尽皆散去,赤心定一是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