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早知道……你定下了那么厉害的正头娘子,我怎会让她跟了你,我们这样的人原是贱命一条,可我总盼着芸娘能有个好归宿,我的小妹子,可怜我小妹子,二十五岁,跟她儿子不明不白死在金陵,当日我知道此事,只恨不能活吞了你。现在你又要走,丢下她的小银兔儿,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杨温跪在地上,抚着小女儿从小戴着的白玉平安扣:“玉姊姊,杨温是个没担当的人,误了银兔儿的亲娘和哥哥,杨温每每见她总觉有愧。”
“二哥待我恩同再造,我不能不报。我总不能”,他低咳着笑起来,“我总不能先做了负心汉,又做了忘恩人吧。我若这样,又凭什么为人父呢?我的儿女有我这样的父亲,他们能学到什么呢?”
“我总不能让银兔儿将来跟人说起她爹爹的时候太丢脸。”
玉楼春一时语塞,定了定神走到他跟前,还是忍不住抬脚踹了他一脚。见杨温还是跪得端端正正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着他问:“这金陵,你是非去不可了,是不是?”
杨温点头,“是。兄弟之情,提携之恩,杨温若龟缩在家撒手不管,无面目为人父!”
“你可想好了,你这一去生死难料,我玉楼春是什么人,待月楼是什么地方,你若逃得一条命也罢,你若有个好歹,我虽如今已除了籍,算个商户,到底也是教坊出身,她真要认我这个姨母?”
“您本就是她姨母。莫说我已无旁人可托付,就是旁人,谁又及得上玉姊姊。从东都到浔阳,谁不知玉姊姊侠肝义胆,最是重情重义,一言九鼎?若这孩子能学到姊姊半分秉性,杨温也算对得起芸娘。”
杨温天不亮就戴上他的大斗笠要走,玉楼春晓得他的心思,杨清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一家人死得不明不白,一个月消息都还没传开,可见事关重大,杨温此去金陵万分凶险,万一出了事,王家是豫章望族,总归有本事护好自家妹子外甥,可银兔儿在这里,是没半点倚仗的。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银兔儿是杨家的小女儿。
杨纤月被杨温抱在怀里,小人儿还没睡醒,迷迷瞪瞪的:“阿爹,我们要回家了吗?”
杨温平日待孩子们总是很严厉的,此刻却格外温和,轻轻捏一下她的小耳朵,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小银兔儿,阿爹去办点事,你在姨母这里住几天,等阿爹把事情办完了,就来带你回家。”
他抱紧了孩子,声音有些哽咽:“你要乖乖的,要听姨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