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女笑意不变,伸出去的手却突然一翻。莲藕应声碎裂开,里面银光一闪。渔女握住匕首,朝着萧暄心口猛扎下去!
萧暄瞳孔骤然收缩,迅速出手格开她握着匕首的手,一手为掌拍在她胸前,将她推得险些跌下船去。
那渔女却是颇有几分身手,就地一滚,稳住了身子。虽惊讶于萧暄竟然有备,却毫不迟疑地再度扑了上去。
“护驾!”谢怀珉高声大喝。众婢女们将她团团护在中间。
说时迟那时快,几名渔女纷纷从箩筐里摸出匕首短刀,凶狠地扑了过来。
碧月只是普通宫女,并不会功夫,这时候只能挺身挡在谢怀珉身前。眼看利刃就要刺中她,一个侍卫从隔壁船飞身扑了过来,将那个刺客扑倒在地。
其余两艘船本来隔得也不远,一见有刺客,立刻靠拢过来,侍卫们跳上甲板,拔刀护主。
人数和实力悬殊太大,不过半柱香时间,这批刺客便死的死,伤的伤,全部都被镇压了下去。
“小华!”萧暄慌张地奔进船舱。
“我没事。”谢怀珉忙应了一声,就被他一把抱进怀里。
碧月浅笑着,招呼着其余婢女退下。
“没事。”谢怀珉也伸手将萧暄抱住,“船舱里的刺客已经伏诛。碧月将我护得很周全,我们都只受了惊吓,却没受伤。”
“师妹!陛下!”程笑生也从隔壁船上赶了过来,“都没事吧。”
萧暄看着满地狼藉,还有那几名已经断气的刺客,脸色一沉,大步走了出去。
行刺萧暄的红衣女大腿被刺一刀,跌坐在甲板上,被五花大绑着。
萧暄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谁派你来的?”
“陛下无需多问了。”红衣女子冷笑一声,“我们做刺客这行的,最基本的规矩,就是不出卖雇主。”
她话说完,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侍卫将她提起来。只见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嘴唇乌紫,已经没了气息。
谢怀珉不死心地过来检查了一下,抬头对萧暄说:“用的是江湖上常见的自伐的毒。”
萧暄面色阴翳,眼神犀利,“看来……他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一只水晶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陆颖之面无人色地站起来,踉跄走了几步,膝盖无力,跪坐在地上。
“你……说什么?”她推开来扶她的宫女,一把抓住面前那个贵妇的手,“你说什么?哥哥们……做了什么?”
陆夫人王氏也一脸如丧考妣,哭道:“娘娘,我也是才知道的呀!如今事发,夫君让我来请娘娘出主意!”
陆颖之怔怔地笑起来,觉得整个事简直荒唐得没边了。
“陆家只是被削爵丢官,皇帝没有动咱们一根指头。这已经是我拼了命努力的结果了!可你们还不满意,不听我的劝阻,还是要继续折腾!弑君!哥哥们这是自己不想活了,却要拖着全家一起下九泉吗?”
她说到最后,声嘶力竭。
王氏急忙道:“娘奶,一切都还来得及!如今陛下不在朝,连宋相也不在。咱们只要放话说陛下驾崩,再从宗室里扶持一个奶娃娃……”
陆颖之一个巴掌将王氏打翻在地。
王氏瞪着眼,吓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颖之站了起来,目如冰霜地注视着她,“难怪谢怀珉当年有胆量丢下一切走,因为她真的有信心,她随时都能回来收复失地。陆家,乱世时马上征战,无人能敌。等到下了马,卸了甲,就由狼变成了猪了。就凭我一个人,又能把这个家,支撑到什么时候呢?谢怀珉当然不担心,不发愁。她此刻,讲不定正在笑我蠢笨呢。”
“娘娘呀!”王氏膝行过来,抱住了陆颖之的腿,“现在下手还来得及!家中叔伯们只要得你首肯,立刻就能召集军士。夫君连酷似皇帝的尸首都已经找到了,随时都能运进宫来。只要你首肯,只要你……”
陆颖之再度把她推开,冷声道:“叔伯兄长们想作死,可我还想苟且偷生呢。我陆颖之活了二十来年,都在为陆家而活。事到如今,我生生把一生的爱恋也折腾死了,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你们却还不放过我!”
“你是陆家的人呀!”王氏大声道,“你忍心见陆家被满门抄斩吗?等到皇帝的御旨到了,连娘娘您也不能幸免呀!”
“所以……”陆颖之说,“嫂嫂回去对叔伯哥哥们说,若不想毁了整个陆家,那么现在趁着皇帝还没回京,他们逃还来得及。”
王氏愣住,看住了陆颖之不肯插手的决心。她一改之前的凄苦,而是恶狠狠地瞪了陆颖之一眼。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说罢,王氏连礼也不行,扭头就离去了。
陆颖之仿佛被抽去了力气一般,跌坐在榻上。心腹宫女文竹跪在她脚下,忧心忡忡。
“娘娘,奴斗胆多嘴。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就算娘娘不肯听从陆家谋反,也要及早给自己谋划出路呀!陆家的事,纸包不住火,到时候……”
陆颖之木然地坐着,泪水悄无声息地自眼角滑落,滴在了紧紧拽着衣裙的手上。
“娘娘……”
“去……”陆颖之深呼吸,脸上重新迸发出了坚毅的神色。这一刻,她又像做回了当年那个红衣怒马、纵横草原的明媚少女。那个对未来满怀着期许,准备去全心爱一个男人的女孩。
“拿笔墨来。我要给明康哥哥写信,你派人,避开陆家的耳目,给他送过去!”
文竹不敢召唤其他宫人,自己服侍着陆颖之写好了信,再亲自拿着令牌出了宫。
目送文竹的身影消失在了宫门后,陆颖之也转身回了殿中,换下了华丽而繁冗的宫装,穿上了压在箱底三年的骑装。她取出了尘封的宝刀,将弓箭背在背上,脚踏鹿皮靴,手执着由她代掌的封印,走出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