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想起了他请倪元璐出任官职之时,倪元璐婉拒后的回信。
信上有一句话,让周延儒记忆深刻。
若在今日,灭灶更然,先须措薪钻火。
即如一日见上,为上言者。
一及宽政,上必先责之足用。
一及宥过,上必先责之致功。
足用致功,非一日可副之责。
而天下之以宽政宥过望老先生者,似不可须臾而待也。
现在他面临的情况是灶膛的火已经完全熄灭了,想重新燃起灶火,那就得钻木取火。
宽政即减免赋税,但是皇帝会问减免赋税,粮饷如何而来。
宥过则是暂缓宽容,但是皇帝现在需要的是平寇荡奴,整顿国家。
无论是税赋的问题,还是平寇荡奴都并非是一时之功能够解决的。
如今天下疲弊,都希望着他作为首辅能够宽政宥过,让天下能够有喘息的机会。
但是实际的情况,周延儒怎么可能做到。
周延儒心中叹息,崇祯对于他的信重,对于他的恩遇,他实在是难以回报。
他清楚自己的能力,清楚自己的才学。
若是太平盛世,他有信心胜任首辅之职,治世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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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是兵荒马乱时节,大明国势越发衰微,亡国之象已现。
周延儒没有信心来处理眼下的情况,也没有能力来收拾如今的乱局。
只是……
周延儒没有选择。
复社众人强推着他来到京师,天子亲自下诏召他上京。
实在是不得不从啊……
现如今,他也只能是尽力缝补。
崇祯面色变幻,也是自知失言。
他本不应该在众臣面前如此言语。
只是他对于陈望,一直以来都信任有加。
但是陈望现在却在做背叛他的事情。
袁崇焕如此,熊文灿如此……
崇祯眼神阴冷,不好的回忆再度涌上他的心头。
他低下了头,强行压抑着心中不断翻腾的怒火。
崇祯的异样,自然是被周延儒尽收眼底。
殿内的气氛越发不对,周延儒也在适时转移了话题。
“如今最为急切之事,当属邳州之战。”
“万贼军云集重兵,自南北两路并进,意欲切断漕运,覆灭我援剿之军。”、
周延儒站起了身来,郑重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其内陆防备空虚。”
“河南民变虽然沸沸扬扬,然而却不及邳州之战多矣。”
“可急檄平贼将军陈望,领河南诸镇,进围凤、徐等地,行围魏而救赵之事。”
“前些时日,已经筹措足够军饷运往南方,粮饷一到,便再无退让之藉口。”
崇祯微微颔首,紧蹙的眉头终于的松开了一些。
“只是远水难救近火,自开封府至凤阳、徐州两地甚远,万贼军之威胁却迫在眉睫。”
周延儒心中早有腹稿,当下道。
“陛下所言,微臣也有考量。”
“昔日开封之围,为守开封,曾编练社兵,因此得以守住开封。”
所谓的社兵,在座的众臣有许多是不知晓的。
但是崇祯却是知晓社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开封社兵的什么样的性质,发挥了怎么样的作用,他也是有所耳闻。
“元辅所言真如醍醐灌顶,我却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办法。”
崇祯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一丝血色。
“国事繁重,陛下政务繁忙,有所遗漏实属正常。”
周延儒轻描淡写,正声道。
“我等为人臣子,自然为君分忧。”
“值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不仅开封、邳州可以如此,其余州县也可以依照此例募集社兵。”
崇祯的神色好了许多,周延儒的话语,也让一直以来不知所措的崇祯有了一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
“尽依元辅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