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丁兆蕙、蒋平、陆彬、鲁英四位把白玉堂的骨殖盗了出来,又把埋葬的地方重新堆成土丘。收拾妥当,刚要转身,就听到那边有人在啼哭。蒋平这边也哭着说:“难道是五弟含冤,前来显魂了?”说着就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个樵夫。虽说在明月之下,但这樵夫的面容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蒋平心里琢磨:“五弟在世的时候,并没有结交过樵夫啊,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哭呢?”再仔细一瞧,就听那人哭着说:“白五兄一生英名,智谋过人。可惜你这片赤诚之心,竟然被那些忘恩负义的人给骗了。什么结义,什么立盟,不过是些有名无实的空话罢了。哪能像我柳青,每隔三天就乔装打扮,来这儿哭祭你呢。哎呀!白五兄啊,你要是阴灵有知,大概谁好谁坏自己也就清楚了。”蒋平听到“柳青”二字,猛地想起来,这人果然是白面判官柳青,赶忙上前劝说道:“柳贤弟,别太悲痛了。咱们好久没见了。”
柳青一下子止住哭声,眼睛一瞪,说道:“谁是你贤弟!咱们也就是路人罢了。”蒋平说:“是,是。柳员外责备得对。但不知道我蒋平哪儿做得不好,你不妨说说。”鲁英在一旁,见柳青说话没礼貌,蒋平却低声下气的,心里很是不平,刚要上前理论,陆彬拉了他一下,丁兆蕙也暗暗给他使眼色,鲁英只好忍住。又听柳青说:“你还问我!我先问你:你们既然结为生死之交,为什么白五兄死了这么久,你们连仇都不报,这是什么道理?”蒋平笑着说:“员外原来是为了这事。这报仇可不是着急就能行的啊。大丈夫做事,该做的时候就做,该停的时候就停。我五弟既然自作聪明,轻易丢了性命,他已经犯错了,我们怎么能再犯错呢。所以今晚我们先来把五弟的骨殖取回去,让他魂归故里,然后再慢慢给他报仇,这又怎么算晚呢?要是不分事情的轻重缓急,只知道图个虚名,却没有实际好处,那也是白费力气。正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员外又何必这么怪罪我呢?”
柳青听了这话,心里很生气,又听到蒋平说白玉堂自作聪明、白白送命,就更不高兴了,说道:“我哭祭白五兄,是尽我朋友的情义,要那虚名干什么?我也不和你狡辩。想白五兄一辈子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谁不知道,谁不晓得。像你这样畏畏缩缩、躲躲藏藏,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还敢说什么运筹决胜,真是可笑,可笑啊!”旁边的鲁英听到这儿,又忍不住要上前理论。陆彬拦住他说:“贤弟,人家在说话,又不是拒捕,你上去干什么?”丁兆蕙也说:“且听听四兄怎么说。”鲁英只好又忍住了。蒋平说:“我蒋平本来就没什么学问本事,就这点偷鸡摸狗的本事,也让人难以捉摸呢。”柳青冷笑道:“就这点小本事,哪至于难以捉摸。你不过是冒险,碰运气罢了。要是遇到我柳青,只怕你讨不到便宜。”
蒋平心里暗想:“要说柳青,本就是个正直的好人,我何不把他制伏,以后为我所用,这不就多了个帮手嘛!”想完,就说道:“员外要是不信,咱们不妨赌上一把,看看怎么样?”柳青说:“这倒有意思。”说着就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说:“就拿这个打赌,你要是能把它偷走,我就服你。”蒋平接过簪子,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原来是根玳瑁做的别簪,光滑润泽,非常漂亮,看完又递给柳青,问道:“请问员外,定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呢?”柳青说:“我为白五兄设灵遥祭,还有七天的经忏要做。等这些事都办完,大概得十天时间。过了十天之后,我在庄里等你。不过有个条件,就以三天为限。要是你做不到,以后就别在我柳青面前夸口,你也得甘拜下风。”蒋平笑着说:“好极了,好极了!过了十天之后,我就到庄里去问候员外。请便。”两人稍微握了下手,柳青就转身下岭走了。
这边陆彬和鲁英说:“蒋四兄,你怎么就答应他了呢?谁知道他会不会设下什么埋伏?”蒋平说:“没关系。我和他本来就没仇,他也是一心为了五弟。他要是设下埋伏,难道不怕别人笑话他吗?”陆彬又问:“他头上的簪子,你怎么能偷得到呢?”蒋平说:“这事儿难预料。到他那儿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刁难呢,等快到日子了再想办法。”说完,四人就转身下岭。这时候,水手已经把装着骨殖的坛子安放好了。四人上了船,摇起船桨出发。
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庄里,此时已经是四更天。以北侠为首,大家依次祭奠白玉堂,有人默默流泪,有人不住叹息。因为是在陆彬家里,不方便大声哀悼,只有徐庆咧着大嘴痛哭,蒋平也哽咽着哭得停不下来。众人祭奠完后,徐庆和蒋平二人向大家深深道谢,接着又重新喝了些酒,吃了夜饭,这才去休息。
到了第二天,蒋平与大家商量,让徐庆押着坛子先回衙署,还派了两名伴当一路保护。这边众人重新摆开桌椅喝酒。丁兆蕙先说起了柳青和蒋平打赌的事儿。智化问:“这个柳青是什么人?”蒋平就把当年柳青参与劫掠黄金的事儿说了一遍,还说他是金头太岁甘豹的徒弟,惯用蒙汗药酒和五鼓鸡鸣断魂香。智化说:“他既然有这些东西,说不定将来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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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只见庄丁拿着一封书信,低声跟陆彬说了几句。陆彬接过书信,拆开仔细看了看,说:“知道了,你告诉他,来不及写信了,代我向他问好。这几天要是捕到了大鱼,我一定好好收着。等到时候,不但我亲自送过去,还要去给他祝寿呢。”庄丁答应一声,刚要转身,智化问道:“陆大弟,什么事儿啊?能不能说给我们听听?”陆彬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钟雄那儿派人来要鱼。”说着就把书信递给智化。智化看完,笑着说:“正想找机会去水寨探探情况呢,没想到来了这封信,真是个好机会。请问陆贤弟,现在有大鱼吗?”陆彬说:“早上渔民来报,昨晚捕了几条大鱼,还没收拾呢。”智化说:“太好了。贤弟你吩咐管家,让他告诉来的人,就说大王既然要用鱼,我们明天先送几条过去,看看合不合适。要是行的话,我们再按这个标准捕鱼就是了。”陆彬对庄丁说:“你听明白了?就照智老爷的话回复来人。”庄丁领命,转身去回复那人了。
这边众人就问智化:“有什么好计策啊?”智化说:“等会儿吃完饭,陆贤弟先去船上挑几条大鱼,另外装起来。明天我和丁二弟扮成两个渔民,陆贤弟和鲁二弟还是照常打扮,就说是去送鱼。再额外带上两名水手,只要一只小船就够了。咱们直接去水寨,从正门进去,我好看看他们的布置。到了那儿,二位贤弟就说:‘听说大王不久要过生日,要用大鱼。昨天接到您的信,今天就捕到了几条,特地请大王过目。要是能用,我们回去告诉渔民,照这个样子再捕。大概过几天,就肯定够用了。’就说这些场面话,既尽了人情,又不让他起疑心。这样我就能大概了解水寨的情况了。”众人听了,都非常高兴,接着就喝酒吃饭。陆彬和鲁英二人下船去挑鱼。这边众人又仔细商量了一番。当天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智化让陆彬向渔民要了两套衣服,不要太好的。又让陆彬和鲁英二人打扮整齐,约好在船上碰面。智化和丁兆蕙怕大家看到他们的扮相忍不住发笑,就带着伴当,拿着衣服,出了庄门,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换装。他们脱下华丽的衣服,脸上抹了些东西改变模样,戴上斗笠,穿上渔民的衣服,脱了鞋袜,把裤腿卷到膝盖上面。然后穿上裤衩,系上破裙子,蹬上草鞋,腿上还抹了些污泥。丁兆蕙更有意思,头发边上还插了一朵野花。二人收拾好后,各自的伴当把他们的衣服鞋袜包好,问清楚上船的地点。到了那儿,就看见陆彬和鲁英远远地走来,看到他们俩这副打扮,忍不住哈哈大笑。鲁英说:“猛地一看,简直就像怯生生的王二和俏皮的李四。”智化说:“好啊,我就是王二,丁二弟就是俏皮李四。你们这么叫也顺口。”还吩咐水手,就用王二和李四来称呼他们。陆彬和鲁英先上了船,智化和丁兆蕙随后上船,就守着鱼篓,一人一边,真是干什么像什么,各司其职,一点都不含糊。陆彬和鲁英只得在船头坐下,还是一副当家的模样。水手开船,朝着水寨驶去。
只见一叶小舟,在水面上悠悠荡荡地前行。不一会儿,就过了五孔大桥,离水寨已经不远了。只见那里旌旗密布,剑戟森严。再靠近些看,全是用大竹扎成的,上面有敌楼,下面是瓮门,连水栅也是竹子做的。小船来到寨门,就听到里面隔着竹栅喊道:“小船上是什么人?赶紧说清楚。不然,我们可就放箭了!”智化挺直身子走到船头,说道:“你放什么箭呀?我们陈起望当家的弟兄都来了,特意给你们大王送鱼来了。当官的还不打送礼的呢,你放箭干什么?”里面的人说:“原来是陆大爷和鲁二爷啊,请稍等,我去禀报一声。”说完,就坐着小船不见了。
这边智化仔细观察寨门,看到那边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的字有碗口那么大。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招募贤才豪杰的榜文。智化心里暗暗想:“早知道有这榜文,我们早就进水寨了,也不用费这么大周折。”正在想着,忽然听到鼓楼传来咕噜咕噜一阵鼓声,紧接着下面嘡嘡嘡嘡几棒锣响,立刻就有人落锁抬闩。只听吱喽喽一声,门分成两扇,从里面冲出一只小船,上面有个头目,躬身说道:“我家大王请二位爷进寨。”说完,把船一拨,让出了正路。只见左右两边有无数船只一字排开,每只船上有两个人持刀站立,后面隐隐约约还有弓箭手埋伏。船没走多远,就看见路北有一座接官厅,厅里摆放着无数的兵器利刃,早有两个头目迎了上来,说道:“请二位爷到厅上坐。”陆彬和鲁英二人只好下船,到厅上互相谦让着入座,有人献上茶。头目问:“二位爷来此有什么事?”陆彬说:“昨天大王派人到我们庄上,送了一封书信,说不久就是大王的寿诞,要用大鱼。我们二人接到命令,就连夜让渔民照要求捕鱼。难道头领不知道吗?大王没传达下去吗?”那头目说:“大王已经传达了。这是我们的规矩,不得不问。再说了,也好给跟来的人发腰牌。二位爷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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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座接官厅是钟雄设立的,用来盘查往来行人。就算是至亲好友进了水寨,也必须到这个厅上。虽然不用登记挂号,但他们会暗暗记在门簿上,写上日期、时间,进寨是为了什么事,都要简单记录一下。今天陆彬和鲁英来,钟雄已经传令通知过了。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故意盘查一下,一来好记门簿,二来查看跟来几个人,每人发一个腰牌。等事情办完回去的时候,路过这儿,再把腰牌交回来。一个水贼居然有这样的规矩!
且说那头目问清楚了来历。这时,水手和渔民都拿到了腰牌,又有一个头目陪着陆彬和鲁英重新上了船,这才一起往钟雄住的地方去。只见好大一所宅子,非常气派,就跟府第一样。竟然还设了三间宫门,有不少带刀的侍卫在两旁站着。头目先跑上台阶,进去回禀。陆彬和鲁英二人在台阶下等候。智化和丁兆蕙抬着鱼篓,远远地站着,却在暗暗观察四周。只见宅子周围被水环绕,只有中间一条直路很平坦。正南面有一座大山,就是军山,正对着宫门。其他峰岭也不少,高低各不相同。原来这个水寨在军山环绕的地方,真是山水汇聚的好地方。再往那边看去,只见树木茂密,隐隐约约有旗幡飘动,想来那边就是旱寨了。
这时候,就听到传梆击点的声音,陆彬和鲁英兄弟已经被请进去了。没过多久,就看见有三四个人跑出来,站在台阶上招手,喊道:“把鱼抬到这儿来。”智化听到,只好和丁兆蕙抬着鱼篓走过去,刚要上台阶,就有一个人跑过来喊道:“站住!你们进不去。”智化问:“我怎么进不去?”有个人说:“朋友,跟你说,这个地方大王管得严,闲杂人等不能进去。”智化说:“怎么着?难道我们是闲杂人?那你们是干什么的?”那人说:“我们是跟头目当差的,干些杂活,俗称打杂儿的。”智化说:“哦!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们就不闲也不杂了。”那人听了,说:“好呀!你还真会说。”又有一个人说:“你本来就胡来,张口就说人家是闲杂人,怪不得人家这么说你呢。赶紧的,接过来,抬进去吧。”说完,这两人接过鱼篓,抬着进去了。
不知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丁兆蕙、蒋平、陆彬、鲁英四位把白玉堂的骨殖盗了出来,又把埋葬的地方重新堆成土丘。收拾妥当,刚要转身,就听到那边有人在啼哭。蒋平这边也哭着说:“难道是五弟含冤,前来显魂了?”说着就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个樵夫。虽说在明月之下,但这樵夫的面容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蒋平心里琢磨:“五弟在世的时候,并没有结交过樵夫啊,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哭呢?”再仔细一瞧,就听那人哭着说:“白五兄一生英名,智谋过人。可惜你这片赤诚之心,竟然被那些忘恩负义的人给骗了。什么结义,什么立盟,不过是些有名无实的空话罢了。哪能像我柳青,每隔三天就乔装打扮,来这儿哭祭你呢。哎呀!白五兄啊,你要是阴灵有知,大概谁好谁坏自己也就清楚了。”蒋平听到“柳青”二字,猛地想起来,这人果然是白面判官柳青,赶忙上前劝说道:“柳贤弟,别太悲痛了。咱们好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