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姜铠把守着宫门,他派人到接官厅打听有什么人出去了。没过多久,派去的人回来说:“就在二更半的时候,智统辖送陆彬、鲁英二人出去,还没回来。”姜铠心里琢磨:“当初他们来投诚的时候,原本是欧阳春和智化一起的,为什么他们要做这种事,智化也参与在其中呢?这事很可疑。”正在思考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告说:“智统辖回来了。”姜铠听了,也不分青红皂白,手提三截棍就迎了上去。智化刚走上台阶,姜铠不容他说话,“哗啷”一声,就是一棍。智爷连忙闪身躲避,好不容易躲开了,还没站稳,姜铠的棍梢落地后也不抽回,顺势横着一扫。智化急忙抬起右脚,可左脚稍微慢了一点,已经被棍上的短棒扫到了一下。这一棍要是没躲开,若非智爷身手敏捷,差点就丢了性命。智化连忙大声喊道:“姜贤弟,别动手!我是来报紧急军情的。”姜铠听到“军情”二字,这才把三截棍收住,问道:“报什么军情?快说。”智化说:“这事机密,必须面见夫人,才能说。”姜铠听说要见夫人,心想这肯定是大王有了下落,这才把棍子放下,过来拉着智化,问:“是不是大王有消息了?”智化说:“正是。贤弟怎么一见面就打一棍?幸亏是我,要是别人,不就当场死在棍下了?”姜铠说:“我还以为大哥你也是他们一伙的呢,没想到是好人,恕小弟鲁莽,别见怪,别见怪。打到哪儿了?”智化说:“没关系,幸好伤得不重。快见夫人要紧。”二人打开宫门,往后堂走去。姜铠先进去通报。
姜夫人正在思念儿女,暗自落泪,甚至横下心来,想要悬梁自尽。听说智化求见,料想一定是丈夫有了消息,连忙请他进来,以叔嫂之礼相见。智化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再隐瞒,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因为大哥是个豪杰,我们只怕他一身才华被埋没,还污了美名,所以才特意定计救大哥脱离苦海,这全是一番好意,并没有陷害之心。要是有欺负大哥、辜负结拜之情的地方,天地都不容!嫂嫂请放心。”姜夫人问:“请问叔叔,我丈夫现在在哪里?”智化说:“现在在陈起望,所有的好朋友都在那里。一定要让大哥早日回头,才不辜负我们一番苦心。”姜夫人听了,如梦初醒,却又后悔起来,不该打发儿女先走,于是对智化说:“叔叔,是嫂嫂一时糊涂,已经把你侄儿侄女交给武伯南、武伯北,带他们去逃生了。”智化听了,急得直跺脚,说:“这可怎么办?这都怪我智化考虑不周全。我要是早点给嫂嫂送信,怎么会出这些事呢?请问嫂嫂,知不知道武家兄弟带着侄儿侄女往哪个方向去了?”姜夫人说:“他们是出了后寨门,往后山去了。”智化说:“既然这样,我去把他们追回来。”于是对姜铠说:“贤弟送我出寨。”说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告别了姜氏,一直往后寨门走去,又嘱咐姜铠:“好好照看嫂嫂。”
智化这人,真是为朋友尽心尽力,不辞辛劳。他出了后寨门,就往后山赶去。走了五六里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急得他抓耳挠腮。突然听到有小孩子说话:“伯南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又听到有人回答:“公子别着急,别害怕。这条沟是通水路的,等我歇一会儿再走。”智化听得真切,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是个山沟,声音是从下面传出来的,连忙问道:“下面是不是公子钟麟呀?”只听到有人回答:“正是。上面是谁呀?”智化回答:“我是智化,特地来找你们的。怎么会掉到山沟里了?”钟麟说:“上面是智叔父吗?快救救我姐姐要紧。”智化问:“你姐姐去哪儿了?”又听到回答说:“小人武伯南背着公子,武伯北保护小姐。没想到武伯北突然起了坏心,想要害公子和小姐。我狠狠地责备他。没想到正走着,他说沟里有人说话,好像是大王的声音。我探身去看,他就把我和公子推下沟里,然后赶着马往西跑了。”智化问:“你和公子有没有摔伤?”武伯南说:“幸亏老天爷可怜。这沟里腐草败叶很厚,软绵绵的,我和公子都没受伤。”钟麟又说:“智叔父别问那么多了,快救救我姐姐吧。”
智爷这个时候,把脚疼的事抛到了脑后,急忙往西赶去。又走了三五里路,迎面碰到两个采药的人,气冲冲地从那边走来。智化上前拱手行礼,问道:“二位为什么事生气呀?”采药的人说:“实在太可恶了!刚才看到那边有个人把马拴在树上,正用鞭子使劲抽打一个女子。我们俩去劝阻,他不但不听,反而要拔刀杀那女子。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简直岂有此理!”智化连忙问:“现在他们在哪儿?我去看看。”采药的人听了很高兴,说:“我们俩愿意带路。离这儿不远了,快走快走。”智化手里没有兵器,就沿途捡了几块石头拿着。只听采药的人说:“那边不就是嘛?”智化定睛一看,只见武伯北手里拿着刀,正在威胁亚男,不由得顿起杀心。他加快脚步,走到近处,抬手一扬,大喊一声。武伯北刚要扭头,“啪”的一声,这块石头不偏不歪,正好打在他脸上。武伯北“哎哟”一声,往后倒了下去。智化赶上一步,夺过刀来,连刺了几下。采药的人在旁边一看,这是个机会,两人抽出药锄,也帮着一阵猛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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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化连忙扶起亚男,喊道:“侄女醒醒,醒醒。”过了好一会儿,亚男才哭出声来。智爷这才放下心,问武伯北为什么毒打她。亚男说:“他要我认他做父亲,然后把我献给襄阳王。侄女一听这话,刚要斥责他,他就动手打起来了。除了头脸,身上都没一块好地方了。侄女一心求死,坚决不答应,他就拔刀要杀我。没想到叔父您赶到,救了我的命。侄女好苦啊!”说完,又哭了起来。智化劝慰了她好一会儿,然后问:“侄女还能骑马吗?”亚男问:“请问叔父,要去哪儿?”智化说:“去陈起望。”接着就把大家为了劝谏她父亲,今天这些举动都是计策的事说了一遍。亚男听说爹爹有了下落,就说:“侄女刚才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何况身上疼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又知道了爹爹的消息,现在还能勉强挣扎着骑马。”采药的人在旁边听了,赞叹不已。
智化慢慢地把亚男扶到马上,然后问采药的两个人:“二位打算去哪儿?”采药的人说:“我们虽然以采药为生,但看到这姑娘受这么大的苦,实在不忍心,情愿帮着爷您把她送到陈起望,心里才踏实。”智爷点点头,心里暗道:“山野之中竟然有这样的好人。”连忙说:“有劳二位了。但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采药的人说:“这山里的偏僻小路,我们都熟悉。爷您放心,有我们俩呢。”智爷牵着马,拉住嚼环,慢慢地跟着采药的人走,一路上弯弯曲曲,上上下下,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陈起望。智爷把亚男抱下马,拿出两锭银子,谢了采药的人。两人千恩万谢,欢欢喜喜地走了。智爷来到庄里,悄悄地叫庄丁把陆彬请出来,嘱咐他把亚男带到后面,让她和鲁氏、凤仙、秋葵见面,等找到钟麟的时候,再让他们姐弟和钟太保相见。这事儿以后再慢慢说。
再说武伯南在沟里歇了一会儿,背上公子,顺着沟往前走。好不容易出了山沟,已经是筋疲力尽了。走过小溪桥,看到有一只小船上有两个人在捕鱼。一轮明月,照得四周亮堂堂的,武伯南连忙呼喊,说要去神树岗。船家把船划了过来。船家一眼看到钟麟,心里特别高兴,也不计较船钱,就叫他们主仆上船。偏偏钟麟觉得肚子饿了,要吃点心。船家就拿出一个干馒头。钟麟接过来,啃了半天,才咬下一块。不吃吧,饿得慌;吃吧,又咬不动。他眼泪汪汪的,囫囵吞地咽了一口,噎得半天喘不过气来。武伯南在旁边看着,心里特别难受,可又没办法。只见钟麟把馒头一扔,嘴一撇。武伯南还以为他要哭,连忙站起来。刚要走过去,冷不防被船家用竹篙一拨,武伯南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掉进水里。船家急忙把竹篙撑开,把船划到停泊的地方,一个人抱起钟麟,另一个人去敲门,只见里面出来一个妇人,把他们两人迎了进去,然后又把两扇门紧紧关上。
你知道这户人家是谁吗?原来船上这两人,一个姓怀名宝,一个姓殷名显。这殷显单身一人,没有家小,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和怀宝脾气相投。他们俩经常搭伙坑人,设局骗人钱财。弄来钱后,也不干正经事,就是胡乱挥霍,花得不明不白。其中怀宝还有个毛病,处处爱打小算盘,每次弄了钱,他总要想方设法多花个三十五十一百八十的。偏偏殷显是个马马虎虎的人,对这些小算盘都不在意,所以两人关系特别好,还结拜成了兄弟。怀宝是哥哥,殷显是弟弟。怀宝有个妻子陶氏,就住在这小西桥西北的娃娃谷。自从结拜后,怀宝就把殷显请到家里,殷显拜了嫂嫂,也认了哥哥。怀陶氏见殷显这人虽然奸诈,但在银钱方面还算大方,就使出百般殷勤来哄骗他。没过几天,就把殷显勾搭上手了。三个人就一条心,过起日子来了。
正巧这天晚上他们出来捕鱼,碰到了倒霉的武伯南背着钟麟,上了他们的船。殷显一看到钟麟,眼睛都放光了,就好像看到了元宝一样,暗暗给怀宝递了个暗号。先用馒头哄住钟麟,顺手把武伯南拨到水里,然后急忙划船回到家。怀陶氏迎出来把他们接进去,先用凉水把钟麟弄醒,然后摆上酒菜。怀宝和殷显面对面坐着,怀陶氏坐在旁边,三个人就着家里现成的酒菜,慢慢吃喝起来。
没过多久,钟麟醒了,睁眼看到一男一女和一个男人在那里喝酒,连忙起身问:“我伯南哥在哪儿?”殷显说:“给你买点心去了。你姓什么呀?”钟麟说:“我姓钟,叫钟麟。”怀宝问:“你住在哪儿?”钟麟说:“我在军山住。”
殷显听了,顿时吓得脸色焦黄,暗暗给怀宝使眼色。让陶氏哄着钟麟吃东西,两人来到外屋。殷显悄悄地说:“大哥,可不好了。你刚听到了,他姓钟,还在军山住。不用问了,这肯定是山大王钟雄的儿子,多半是被那个人拐带出来的,所以才连夜逃跑。”怀宝说:“贤弟你怕什么?这就好比老虎嘴里掉下来的肉,被狼叼走了。咱们得了个现成的宝贝,这不是大便宜嘛?明天咱们把他好好送到水寨,就说夜里捕鱼的时候,碰到坏人背着世子,是我们俩把世子救了下来。那个人急了,跳到河里,不知去向。所以我们俩特地把世子送回来。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功吗?说不定还能得一份重赏呢!”殷显摇头说:“不好,不好。那些山贼翻脸不认人。要是他们问咱们要那个拐带的人,咱们到哪儿去找呢?到时候没人可交,他们要是反咬一口,说咱们是拐带的,只怕咱们有性命之忧。依我看,与其等着铸钟,不如就打现钟。现成的就能拿到银子,干嘛不把他背到襄阳王那里去呢?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还怕卖不出一二百两银子吗?就算是山贼赏,也赏不了这么多。”怀宝说:“贤弟的主意,很有道理。”殷显说:“不过有一点,咱们这儿离军山很近。要是去襄阳,得趁着夜里安静赶紧出发,免得白天招人耳目。”怀宝说:“既然这样,咱们就走。”于是把陶氏叫出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陶氏听说要卖孩子,虽然挺高兴,但无奈他俩都要走,心里又不太乐意,就悄悄地拉了殷显一把。殷显心领神会,立刻皱着眉头,挤眉弄眼地说:“不得了!不得了!肚子疼得厉害。这可怎么办呀?”怀宝说:“既然贤弟肚子疼,我就背着孩子先走。贤弟你先歇着,等明天再慢慢去。咱们在襄阳会合。”殷显故意哼哼着说:“既然这样,大哥你就多辛苦辛苦。”怀宝说:“这有什么,有饭大家一起吃。”说完,走进屋里,对钟麟说:“走呀,咱们去找伯南哥。怎么他一去就不回来了呢?”转身把钟麟背起来,陶氏跟在后面,送他们出了门。
不知后来怎么样了,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姜铠把守着宫门,他派人到接官厅打听有什么人出去了。没过多久,派去的人回来说:“就在二更半的时候,智统辖送陆彬、鲁英二人出去,还没回来。”姜铠心里琢磨:“当初他们来投诚的时候,原本是欧阳春和智化一起的,为什么他们要做这种事,智化也参与在其中呢?这事很可疑。”正在思考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告说:“智统辖回来了。”姜铠听了,也不分青红皂白,手提三截棍就迎了上去。智化刚走上台阶,姜铠不容他说话,“哗啷”一声,就是一棍。智爷连忙闪身躲避,好不容易躲开了,还没站稳,姜铠的棍梢落地后也不抽回,顺势横着一扫。智化急忙抬起右脚,可左脚稍微慢了一点,已经被棍上的短棒扫到了一下。这一棍要是没躲开,若非智爷身手敏捷,差点就丢了性命。智化连忙大声喊道:“姜贤弟,别动手!我是来报紧急军情的。”姜铠听到“军情”二字,这才把三截棍收住,问道:“报什么军情?快说。”智化说:“这事机密,必须面见夫人,才能说。”姜铠听说要见夫人,心想这肯定是大王有了下落,这才把棍子放下,过来拉着智化,问:“是不是大王有消息了?”智化说:“正是。贤弟怎么一见面就打一棍?幸亏是我,要是别人,不就当场死在棍下了?”姜铠说:“我还以为大哥你也是他们一伙的呢,没想到是好人,恕小弟鲁莽,别见怪,别见怪。打到哪儿了?”智化说:“没关系,幸好伤得不重。快见夫人要紧。”二人打开宫门,往后堂走去。姜铠先进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