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懒的小毛驴

秋风把最后一片黄叶卷到草垛上时，老黄牛正吭哧吭哧往粮仓搬玉米秆。草料堆得比屋顶还高，可他的蹄子还是踩得泥地咯吱响。

"歇会儿吧老黄头！"小毛驴四仰八叉躺在晒谷场，尾巴懒洋洋扫着地上的谷壳，"反正冬天还远着呢。"

老黄牛摘下嘴里叼着的玉米秆，鼻环在夕阳下闪着光："等大雪封山就来不及啦。你瞧西边云彩，像不像羊群挤着要下山？"

小毛驴翻个身，把晒得暖烘烘的肚皮贴着石碾子："云彩还能挤下山？你老眼昏花了吧？"说着噗嗤笑出声，蹬着后腿把谷壳扬得满天飞。

花母鸡咯咯叫着躲开谷壳雨："我的蛋窝都被你弄脏了！今天还没下蛋呢！"她脖子上那圈金羽毛气得蓬起来，活像朵炸开的蒲公英。

"下蛋多累呀，"小毛驴用尾巴卷起个南瓜藤当枕头，"学学我，晒着太阳唱小曲——"他扯着嗓子嚎起来，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粮仓的木门突然吱呀作响。小山羊顶着两捆干草钻出来，尖角上还挂着蜘蛛网："让让让让！这堆草要送去给兔子婆婆！"

小毛驴故意把腿横在路中间："急什么？兔子婆婆牙口不好，啃草慢着呢。"话没说完，屁股突然被什么戳了一下，疼得他噌地蹦起来。回头看见老黄牛正用犄角挑他的尾巴。

"要躺去马厩躺，"老黄牛喷着白气，"别挡着干活的道。"蹄子跺地时震得晒谷场嗡嗡响，草料堆上的麻雀全吓跑了。

月亮爬上杨树梢时，晒谷场安静下来。小毛驴蹑手蹑脚溜到粮仓后窗，长耳朵贴着墙缝听动静——鼾声此起彼伏，老黄牛的呼噜震得窗棂直抖。他咧开三瓣嘴偷笑，转身钻进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粮仓门缝透出金灿灿的光。小毛驴用鼻子顶开门栓，麦粒的香气扑面而来。成堆的南瓜像小山包，玉米棒子码得整整齐齐，房梁上还垂着红辣椒串。他咽着口水蹭到胡萝卜筐前，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

"谁？"小毛驴浑身毛都炸起来。黑暗里亮起两盏绿幽幽的小灯笼，花母鸡从稻草堆里探出头，冠子红得像要滴血："又偷吃！这筐胡萝卜是留着过冬的！"

"我就尝一根..."小毛驴讪笑着往后退，尾巴扫倒了一摞红薯。圆滚滚的红薯咚咚乱跳，惊醒了睡在干草堆上的小山羊。

"抓贼啊！"尖角小羊蹦起来撞翻了油灯。火苗蹭地窜上草料堆，老黄牛哞地一声撞开木门冲进来，犄角挑起燃烧的草垛就往水槽扔。火苗碰到水面嘶嘶冒白烟，小毛驴早吓得窜出粮仓，蹄子打滑摔进泥坑里。

第一片雪花飘下来那天，山雀们叽叽喳喳挤在篱笆上吵架。"我的松子埋在东边第三棵松树下！胡说！明明是我的！"小毛驴嚼着偷藏的苹果核路过，噗地把果核吐到冰面上："抢什么抢，等开春不都发芽了？"

冰面突然咔嚓裂开纹路。小毛驴僵在原地，看着冰缝里咕嘟嘟冒气泡。寒风卷着雪粒子打转，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有谁在天上滚铁桶。他缩着脖子往马厩跑，却发现粮仓门被雪埋得只剩条缝。

"开门啊！"小毛驴用前蹄拼命刨雪。粮仓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花母鸡的声音隔着木板闷闷的："谁？口令？"

"什么口令？"小毛驴的睫毛结了霜。

"不劳作者不得食。"老黄牛的声音震得门板簌簌落雪。小毛驴的肚子咕噜一声，他想起自己藏在树洞里的三个苹果——昨天就被松鼠搬空了。

暴风雪嚎叫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晨，小毛驴抖着腿钻出草堆，发现世界变成了棉花包。粮仓顶上冒着炊烟，窗户缝飘出烤南瓜的香味。他踩着齐膝深的雪挪到门口，听见里面欢快的说话声。

"这玉米粥真香！多亏老黄牛夏天晒的玉米粒。我的松子蛋糕也不错吧？"花母鸡得意地扑扇翅膀，"小山羊找的野蜂蜜真是绝了！"

小毛驴的肚子叫得比风雪还响。他举起蹄子要敲门，突然看见雪地上有串奇怪的脚印——梅花状的，比他的蹄印大两圈。顺着脚印望去，松树林边闪过一截毛茸茸的尾巴。

粮仓里突然响起惊叫。小毛驴撞开门冲进去，正好看见花母鸡扑棱着飞上房梁，金羽毛落了满屋。黑影从窗户窜进来，撞翻了盛玉米粥的陶罐。是头瘦成皮包骨的灰狼，绿眼睛盯着瑟瑟发抖的小山羊。

老黄牛哞叫着扬起犄角，灰狼却抢先扑向墙角的面粉袋。小毛驴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冲出粮仓。积雪埋住了他偷藏的南瓜地，但他记得那棵歪脖子松树的位置。

当灰狼叼着面粉袋跃出窗户时，迎面撞见个雪球般的影子。小毛驴把最后三个南瓜推进陷阱坑，自己故意在冰面上滑倒。饿疯的灰狼果然调头扑来，却踩塌了伪装成雪地的草席，扑通掉进埋着尖树枝的深坑。

粮仓门口探出三个脑袋。"我的天..."小山羊捂着嘴。"他居然没偷吃南瓜..."花母鸡数着地窖里的存货。老黄牛默默走到陷阱坑边，把受伤的灰狼拽出来，用干草裹住流血的爪子。

春天来的时候，晒谷场上最早冒出的不是草芽，而是座新粮仓。小毛驴的背上驮着两筐土豆，汗水把毛粘成小卷。"往左点！歪了歪了！"小山羊站在屋顶指挥。花母鸡叼着稻草飞来飞去补墙缝，老黄牛正在给粮仓钉最后一块木板。

冰河开裂的轰隆声里，小毛驴突然竖起耳朵："你们听见没？像是有羊群在山上跑。"老黄牛把铁锤咬得咯吱响："是春风在摇白桦林。"说着往小毛驴嘴里塞了根胡萝卜，胡萝卜缨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

偷懒的小毛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