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吃的了,爹出去到生产队干活也放心了。春天,队里的活,大多数社员就是刨粪和跟车装粪,装好粪往地里送粪。送粪,刨粪,都是卯子工。一天八分,分,是工分。八工分,俺爹也是一天也不舍得闲着。
俺爹送粪。赵大爷在一队也是跟车送粪。俺爹送粪一天挣八分,赵大爷也是挣八分。八分和八分不同。赵大爷天天晚上吃完饭来俺家和俺爹唠嗑。每次唠嗑时都说今天又挣八分。赵大爷说是想显示现示。俺娘不懂呀,就说,赵大哥,这么说,你和俺家你二兄弟挣的一样啊。等着到了秋天,分红,一天挣的钱也是一样多呀?
“是一样多了?那可不是?差远了?”赵大爷笑着说道。
“怎么差远了?不都是干一天活挣八分吗?”俺娘问道。俺娘这一问,赵大爷就有话题了,赵大爷说上了。赵大爷说,那可不一样,赵大爷说,我挣的这八分,到了年底分红的时候,能挣九毛六,再好一好,就能挣一元。就你们挣的那八分,好了能挣八毛钱,再弄不好,八毛钱都挣不上。
“挣不上,那咋回事呀?”俺娘听了赶快问道。
赵大爷说,咋回事儿?那我说你不信,你就问你家我二兄弟?赵大爷叫俺娘问俺爹,俺爹说 ,咋回事?劳动日资不一样呗。
“劳动日资?啥是劳动日资呀?”俺娘说道。
啥劳动日资,弟妹,就是十个工分,算一个劳动日,就说这冬天干活,刨大壕,刨粪送粪吧,干一天活,可时间也是短点,队里给八分。等着到了春天夏天,种地,铲地,赶犁杖趟地的时候,队里就给多了,给十三分,等着秋天干活,割庄稼,活累,队里都给二十来分,二十多分。这样,干的活挣的工分,一个人一个人干活,挣的一年工分,都是几千分,最后到分红的时候,把这么多工分,都按着十分是一个工,你有四千个工分,你就是四百个工,你要挣三千八,你就是三百八十个工。你有多少个工,队里都给你算成钱。最后,队里给你分的口粮,秋天分的菜,分的柴火再都算成钱,这些你用的粮食和柴火折成的钱,都得从你挣的工分算成的钱里扣出,最后才是你分红分到的钱呢。
“哦,是这样的,生产队,俺在山东刚成立完互助组就从水库搬出来了,还没参加过嘞。这么说,咱就得多干活了。
时光不停的运转,俺爹干活一天也不舍得歇着。转眼间,到了1959年4月末了。富民从向阳川公社分出来了。富民成立公社了。这回富民就不归向阳川管了,富民成立公社,为了盖公社房子,供销社房子,建立学校,公社成立了大砖厂。
砖厂设在沙岗。砖厂要生产砖呀,生产需要很多人呀,人员都是从各大队抽的,砖厂需要力工,更需要懂点制砖技术的人。俺爹是瓦匠,赵大爷也懂得生产砖的程序。公社从大队抽人,一个小队抽三人,赵大爷,俺爹都被抽去了。
俺爹抽砖厂去了、工人在砖厂干活,都是住宿。吃的一天三顿饭,都是公家负责。不用从家带粮食。俺爹上砖厂干活了,这下俺家可能省点粮食了,这可给俺娘高兴坏了。
俺爹省粮食了,是省了一点。可俺家还是不行啊,俺家到富楼没分到粮食啊。那个时代,正常年头,国家规定一口人是五百斤呀。就是一年一口人分五百斤,那有的人家还不够吃呢。就我们来的这一年,有天灾,生产队里粮食减产,我们富楼大队,国家还让一队分380斤,二队分400斤,就我们在的三队分的最少,那国家还让分360斤呢。况且,每个生产队里还都明着暗着分;明着分国家规定的,暗地里又偷着分一些。
可是俺家呢,正常一口人360斤没给,偷着分又不带俺们。我们的吃的,按照6口人应该给2160斤,可队里没给。吃的都是靠着一次一次的找队里。今天要给点,明天要再给点,领导不高兴了,就不给了。
现在俺爹走了,家里没吃的了。俺娘看到东家在房子大山檩子头上,挂的干萝卜英子都要来了,泡泡掺着点苞米面。搁帘子上蒸着吃了。俺娘蒸着萝卜缨子,一边做着还一边对俺说呢,等着吧,等着吧,你爹在沙岗窑地,干活烧砖呢,烧砖,好给咱们挣工分啊。咱要是叫他回来,还耽搁工,少挣工分啊。
俺娘不舍得让俺爹耽搁工。俺家有半个多月没吃的,就吃萝卜缨子,吃淀粉,淀粉就是苞米芯子,用磨拉碎了;俺们还吃谷瘪子。吃这可揦嗓子了。俺们吃了这些,大便都便出来。每次大便时,屁股都疼的俺们嗷嗷叫啊,疼的俺们眼泪都出来了。
没办法呀,东家王大爷知道了,对俺娘说,这不行啊,你们这样吃,能把人吃死的。我马兄弟不在家,你可以找你家大哥,叫你家大哥领着你家老大一起去找队长。去要去呀,你们去要,队里不给,你们可以找大队去要呀。
王大爷说了。老赵二婶也来串门了,她也看到俺家吃那淀粉了,也说得找队里去。大家都说应该去找,俺娘就叫俺大哥去找俺大爷。俺娘叫俺大哥去,还告诉俺大哥,去找队长,去找大队的领导,到哪嘴甜点,给人家叫大爷,叫叔,详细情况给他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