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几朵天心海棠的所谓干花,金嘉树余毒得解,再加上传旨官与几位吴门故生的诰命说她好话,许太后就对她完全改观了?真的假的?!
前一个理由还罢了,毕竟事关金嘉树的性命健康,许太后对有功之人感激在心,也是人之常情,但后一个理由就太扯了吧?许太后想给“外甥”求娶名门千金,难道就是为了给他找个才貌双全又教养出众的媳妇?那又何必非得往高门大户里挑?!
海棠心中存疑,可想到许太后其实是金嘉树的亲生母亲,而金嘉树虽然一向对这个生母有怨气,今日话里话外倒是和软了许多,明显对生母有亲近之心,想必是最近住在宫中时,与生母的关系得到了改善。她这个还未过门的妻子实在不好对他说他生母的坏话,万一引起他的反感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她便抿嘴作羞涩微笑状:“金大哥说的是真的么?可别是哄我的。我自知家世不高,入不了太后娘娘的眼。若不是先帝赐婚,这门婚事断不可能成的。从前金大哥与麻嬷嬷也不是没在太后娘娘面前为我说过好话,太后娘娘几时放在心上过?怎的如今外人夸我几句,她就信了呢?”
金嘉树忙道:“我说的是真的!没哄你!”不过他也承认,“姨母”会对海棠改观,兴许有一大半都是看在那份解药的份上,只因他余毒得解,性命无忧,她欢喜之下,才会对献花有功的海棠另眼相看。至于旁人的夸赞,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但不管怎么说,“姨母”如今喜欢海棠了,乐意他与海棠成亲,他就不能让这大好局面再出变故。他得在“姨母”面前多夸海棠,让她老人家更喜欢海棠,同时也要在海棠面前多说“姨母”的好话,让海棠不要再误会“姨母”不喜欢她了。
只有“姨母”与未婚妻双方关系和睦了,他将来才能有好日子过呢!
这么想着,金嘉树便索性将自己与许太后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出来,又增添了许多旁的细节,好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海棠仔细听着,越听表情就越微妙。她怎么觉得,许太后对她的态度或许有所转变了,但真正认可这桩婚事,是在知道她家里与多位吴门故生都有很深的交情之后?
虽说海家人官职都不高,家世并不显赫,但一头联系着陶阁老与长安周家,另一头还与许多吴门故生有过命的交情,论起背景人脉,根本不比朝中高官人家差。先帝末年朝中权位斗争激烈,如今皇位又刚刚发生了更迭,即使是曾经风光无限的高门大户,也不能担保能一直得势下去,曾经高高在上的张家,就已经颓势明显了,而被抄家法办的权臣,就更是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许太后若真的让“外甥”金嘉树与老牌外戚、老牌权贵联姻,未必真能得什么好处,还不如找海家这等不显山不露水、却有庞大人脉的小官宦人家,内里实惠,还能得个不贪慕权贵的好名声。
海棠想明白了这一点,心里也没什么可生气的。许太后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能给她未婚夫金嘉树提供富足优渥的生活、保证他不会轻易受权贵打压的靠山。金嘉树的靠山,便也是她的靠山。不过她不用跟许太后在一处过日子,也就没必要过于忌惮了。大家维持面上和睦,每个月见一两次面,亲亲热热、和和气气,尽到亲戚的礼数即可。许太后与金嘉树都坚持声称两人是姨甥而非母子,那她也没必要将许太后视作婆婆一般敬着,整天谨小慎微,生怕许太后对自己有半分不喜。只要金嘉树不变心,其他的人和事,她就没什么好担忧的。
当着金嘉树的面,海棠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如此我就放心了。太后娘娘不再嫌弃我家世微薄,不再反对你我的亲事,我就再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日后你我成婚,好生过日子就是。只要你婚后日子过得好,科举学业也顺利,太后娘娘就再也挑不出我的错了。”
金嘉树笑道:“海妹妹说的什么话?姨母如今对你再中意不过了,又怎会挑你的错呢?咱们只管好生过日子,姨母见了,只会为我们欢喜。”
海棠抿唇笑了笑,又问:“我倒罢了,金大哥你余毒得解,身体好转,对我也是有好处的;可表叔公认出了天心海棠,也算是救了你吧?太后娘娘难道就只记我的功劳,却忘了表叔公不成?”
金嘉树忙道:“我也提醒过姨母,谢老师对我亦有救命之恩,姨母也说十分感激,要厚赏老师。只是这赏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来。我如今出了宫,又不好回去问,只能多到老师这儿来请教功课。姨母那边知道了,自然不会忘记了赏赐的事。”许太后一向关注他在宫外的生活,他时常出门,定是瞒不过她的。
其实金嘉树如今到谢、曹、陆三位师长这里来,名义上说是来请教功课,其实每次都只是闲聊几句官场八卦、文坛新闻,便拿几本书走人,自己回家慢慢看去,谁也没给他布置功课,更不会催着他勤奋读书。哪怕知道他如今余毒已解,谢文载等人也希望他能优先休养身体,功课可以放一放。只是金嘉树每每为了见海棠而来拜访师长,宫里不知内情,也不知会不会误以为是三位师长过于严苛,不等他身体彻底痊愈,就要催着他来交功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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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忍不住劝金嘉树:“金大哥也别总拿表叔公他们做借口,倒象是长辈们不等你病愈就要催着你做功课似的。万一太后娘娘心疼你,迁怒表叔公他们,只怕原本功劳再大,她也不认了!”
金嘉树一时迟疑:“这……”他还真没想过这一点。原本在许太后面前,他也曾说过老师们劝他多休养,别急着读书,是他自己心急,想着明年的恩科乡试,才想尽快恢复功课的。许太后听了他的话,不至于还会误会老师们吧?他要是少来见老师们,兴许她就不会多心了,可若不来见老师,他又有什么理由来见未婚妻呢……
金嘉树陷入了为难之中。
海棠并不吭声,由得他自行想辙去。
这时,大门口处传来了喧闹声。海棠起身走到门边探头看,发现是昨晚回了家的曹耕云上门来了。
他一进门就朝着厢房方向嚷嚷:“好消息!大好消息!”
陆栢年笑着走出门相迎:“什么好消息能令你欢喜至此?你今儿不是说要去看望老齐的么?”
“我就是刚从老齐那儿来,你再想不到我在他家附近遇到了谁!”曹耕云满面喜气,“庄士同一家进京了!昨儿才到的,就在老齐家附近的客店落的脚。他们路上遇上大雪,耽搁了行程,但总算赶在年前到了!这难道不是好消息?!”
谢、陆二位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海棠也不由得欢喜起来。
庄士同一家总算到了京城。这下哥哥海礁的婚事也能提上日程了!
海棠睁大了双眼,有些怀疑金嘉树是在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