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的爱女儿,就不会有逃跑的机会不跑,还待在男人的家里继续怀孕继续当牛做马,她女儿就算活下来,也会被教成和她一样的女人,为男人繁衍。
她眼看着那女人下了阶梯,绕过那堆树枝,走到牌坊,融进那巷子里。
她不是没想过痛骂那女人,可她也知道这样说了,只会增加她的愤怒,那女人不会改变丝毫。那女人已经过了几十年这种生活,想法早就根深蒂固,她的痛骂不会令那女人醒悟,那女人只会觉得她有病。
能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走上牺牲的道路,是一种传统,一种约定俗成,经过几千年的延续。
这一刻,她只觉得这几千年让人喘不过气来。她的母亲也是如此,尽管她父亲对母亲很好,对家人也很好,可那个温暖的家是建立在母亲的牺牲上。
在那个家,只有母亲是异姓,是外人,母亲看似是主母,能指使那么多人,可她顶多只算个没有报酬的家仆,还是拼着性命都有可能被赶出去的最没有保障的家仆。
如果母亲惹恼父亲,不顺从父亲,母亲就会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她的母家不会接纳被丈夫休弃的她。而她尚小的女儿男儿没办法帮她,因为她们也是寄人篱下。
所谓的父亲,跟高高在上的皇男一样,能对她们呼来喝去,生杀予夺。只有等她们长大,有了反抗的力量和勇气,才无需仰人鼻息。
她只觉得过往的欢乐,都像是一场骗局,父慈子孝,只不过是母亲在牺牲,而母亲沉默,忍下作为妻子、母亲的苦痛,向外人表演幸福。
难怪她觉得母亲眉宇间总有散不去的忧愁,那忧愁是不能对人言的,连从她身体里出来的孩子也要保密,因为母亲受到的训示是这些都是她该忍受的,这些是美德,别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也要这样做下去。
别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话,像一场瘟疫,所到之处,没有幸存者。
也许有,很少,而母亲不知道。她也是从阿翊身上才知道,阿翊从这场瘟疫中逃出,她帮了阿翊,也帮了自己,她也逃开了。
她和阿翊都是幸存者,阿月、阿禾、云姐姐,还有骆驼峰上的姐妹们,也会是幸存者。姥姥也从这场瘟疫中逃出,虽然晚了点,不过不要紧,逃出来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