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好不容易靠近了一些的时候,那人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那一瞬间,贺君澜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吓得双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缩,试图与那恐怖的源头拉开距离。
尽管心中满是恐惧,可贺君澜清楚,自己已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且消瘦的脸庞,那脸上毫无血色可言,就像是被抽干了生机一般,一道道被折磨后留下的痕迹纵横交错,原本的模样已近乎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然而,即便如此,透过那略显模糊的轮廓,依旧能够隐隐看出,若是在往昔健康正常之时,这定然是一张极为好看的面容,想必曾经也是眉眼如画、风采动人吧。
贺君澜就这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不知为何,心底竟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眼前之人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一时之间又实在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而同样的,那个人也静静地凝视着贺君澜,那目光中似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只是在这死寂般的氛围里,让人愈发觉得神秘莫测。
为了给自己增添几分胆量,贺君澜决定主动开口闲聊几句,想着或许能借此缓解一下这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率先做起了自我介绍,缓缓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以来都好似半死不活、沉默寡言的这个人,在听到他名字的瞬间,竟有了极为剧烈的反应。或许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那人发音显得格外生硬,语调也有些怪异,可即便如此,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清晰地传入了贺君澜的耳中。
“小澜儿。”当这三个字响起的那一刻,贺君澜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背迅速蔓延开来,瞬间凉透了整个脊背,鸡皮疙瘩也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疑问,在这个陌生又可怕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呢?眼前这个被铁链束缚、受尽折磨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啊?为何会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叫自己呢?种种疑惑萦绕在心头,让贺君澜愈发觉得不安,仿佛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而这个谜团正一点点地将他吞噬。
贺君澜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人凑了过去。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对方身上,仔细地打量起来。只见那人瞧上去年龄似乎并不大,估摸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那张消瘦的脸上,眼窝深深地凹陷了进去,仿佛两个深邃的黑洞,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常年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他的脸庞苍白得近乎发亮,没有一丝健康的血色,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又憔悴。
随着贺君澜的凝视,那人的模样竟一点点地与他记忆深处的一张脸重合在了一起。刹那间,贺君澜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亲切感,仿佛在这黑暗绝望的境地里,突然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猛地朝着那个人跑了过去,一下子扑进对方的怀里,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地问道:“笙哥哥,你是笙哥哥吗?”
那人听到贺君澜的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缓缓地抬起手,那手臂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颤颤巍巍地将贺君澜轻轻地揽在了怀里,眼中满是惊喜与疼惜,声音沙哑又生硬地回应道:“小澜儿,真的是你?”说着,两行清泪从他那许久未曾流过眼泪的眼睛里滑落了下来,那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滴落在地上,仿佛也砸在了贺君澜的心上。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贺君澜,想要像小时候那样,用自己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护他周全,可如今自己这副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身躯,却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了,满心的无奈与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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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呀?你还好吗?”贺君澜抬起头,眼眶泛红,满含担忧地看着眼前这个哥哥。他可是村长的孙子呀,当年被抓走的时候才仅仅17岁呢。在贺君澜的印象之中,他一直都是那个阳光明媚、朝气蓬勃的少年模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汇聚在他身上。可如今,却与记忆中的形象判若两人,这般巨大的反差,让贺君澜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唉,说来话长啊,小澜儿,你也是被抓来的吗?家里人都还好吗?我爸妈,还有我爷爷,他们都还好吗?”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急切地看着贺君澜,眼中满是牵挂与担忧,即便自己身处这般绝境,心里挂念的依旧是家人的安危,那浓浓的亲情在这冰冷的囚室里,显得尤为珍贵又令人心酸。
贺君澜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贺笙的询问。在贺笙离开村子后,家里就发生了诸多变故。他的妈妈因为承受不住失去孩子的打击,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后来在一次外出时,不慎失足掉下了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就此香消玉殒。而他的爸爸,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曾经挺拔的脊背也变得佝偻起来,每天就只是默默地坐在家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那缭绕的烟雾仿佛是他心中化不开的愁绪,笼罩着他,也笼罩着那个不再完整的家。至于村长爷爷,虽说嘴上总是强撑着,什么都没说,可旁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里满是悲伤与落寞,那隐藏在心底的痛苦又岂是轻易能消散的呀。
“笙哥哥,他们……都死了。”贺君澜眼眶泛红,眼中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艰难地告诉了贺笙这个残酷的事实。贺笙听闻此言,身体猛地一震,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起来,身上那沉重的铁链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也在为这悲痛的消息而哀鸣。
“怎么……都……死了吗?”贺笙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那原本就深陷的眼窝此刻显得更深了,仿佛无尽的痛苦正一点点地将他吞噬。
“都死了,全村就只有我一个人活着。”贺君澜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打湿了衣衫。
“也好。”过了许久,贺笙才缓缓吐出这两个字,那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奈,“他们比我幸运,与其像我这样痛苦地活着,倒不如死得干脆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