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答应一声就退出去,房里只剩下皇上和解大学士老少二人。解缙提起酒壶先向皇上杯中斟满酒,然后向自己杯里也斟了半杯,他们就吃喝开了。皇上三杯酒下肚,话也就多起来,皇上说道:“解爱卿,你现在在京城为官,住的是驿站,过的是有国无家的日子,朕自皇后归天后,也是过的有国无家的日子,今晚上我们两个无家的人在起,就喝个痛快。”
解缙揺着头说道:“皇上,你现在有众多嫔妃,不能算无家的人,更不能和我比。”
皇上说道:“嫔妃多这是事实,但这不等于是家,那是帝王生儿育女的工具。家是一房子里住着一夫一妻,还有猪等牲口。算了,我们不谈这些,我们只喝酒。为了把酒喝痛快,我们来个约法三章如何?”
“请问皇上,怎么个约法三章?”解缙问道。
皇上把一盘卤鸭掌端在手中,给自己碗里倒了一半,把剩下的一半倒入解镨碗里,说道:“这东西下酒最好,我们平分了它!”
于是二人就边啃鸭掌边喝酒,皇上边吃边说:“解缙啦,你小时候的故事,朕也知道一些,朕知道你是我们大明朝的一代神童,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你才思敏捷,博览群书,十五岁就金殿蟾台折桂,独占鳌头。朕虽贵为天子,读的书比你就少多了。所以,从此刻起,朕暂时抛弃天子的身份,你抛弃一代才子的身份,于是,我们二人就平等了。这就是约法三章的第一章。”
解缙放下手中的筷子,摆摆手说道:“皇上,这怎么可以?常言道:‘君臣之礼不可废’, 规矩还是要要的。”
皇上也摆手说道:“哎,没有那么严重,这个‘约法三章’ 只适用于今晩的酒席上。因为,今晚上是正月初三,是在欢度春节,如果我们以君君、臣臣之礼喝酒,这酒就喝得有些拘束,没有意思。为了喝高兴,今晚我们暂时、以平等的身份来对喝,我们边喝边聊,如何?”
解缙听了摇摇头说道:“臣今年才十六岁,臣是洪武元年出生的,与大明朝同龄,皇上今年已五十有六,万岁爷比我爷爷还大一岁,按年龄来说,我们应该以祖孙相称才对,怎么能平等呢?”
皇上略一思忖,说道:“好,祖孙就祖孙吧!第二、今晚上我们祖孙二人推心置腹地谈谈如何?我们实行十六字的原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行不行?”
解缙提起酒壶,又给皇上的杯里斟满酒说道:“这四句中最难做到的就是第三句:言者无罪。没有这四个字谁敢讲真话?”
皇上听了,马上起身离席,回到龙椅上坐下,提起笔来在一张纸上写下这十六个字,同时在第三句下面打了四个小圆圈在字下,表示突出重点。皇上把这张纸交给解缙后,重新坐下说道:“看来你还有些顾虑,有了这个尚方宝剑在手,你就应该放心地畅所欲言。对不对?”
解缙把纸条拿在手中,看了一下,放在桌上问道:“谈什么呢?爷爷。”
“什么都可以谈,甚至你还可以公开骂我。”皇上吃了一口菜说道。
“爷爷,世上哪有孙孙骂爷爷的?”解缙说道。
“哎,看来你还没有真正放下包袱,打消顾虑。”皇上摆了一下头说。
解缙心想:“放下包袱容易,不要放下包袱的同时把脑袋也放下了,那就寃枉啦。”但他的嘴上却说:“爷爷,现在我们大明朝的大臣有几个敢直言以谏的?就算是李世民的贞观盛世,敢直言以谏的也只有魏征一人而已。我们大明朝的大臣他们每天只是谨小慎微,只知道机械地服从,从不多言,千方百计,不岀差错,保住自己的脑袋。……”
解缙说到这里,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皇上鼓励地说道:“说下去,说下去,不要停,继续说下去!”
“爷爷,你知道古人有几个成语说得好,叫‘言多必失’,‘ 沉黙是金’,‘ 是非只为多开口’, 孙孙认为:话说到该止的时候就应该停止。”
“这样好了,”皇上说道,“我们把谈话的范围再缩小一点。我们只谈最近发生的高启等人犯讳的事来说吧,那些文人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