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公共租界北区来到吴淞口,一座钢铁大桥架在吴淞江口上,前几年公共租界出资刚修建的钢结构铆钉桥,因为渡河不要钱,所以大家就叫它白渡桥。在桥边可以看到吴淞江与黄浦江交汇处,远眺可见浦东大片农田屋舍。
普雷斯科特趴在桥边护栏上看着黄浦江上穿梭往来的船只,指着远处的江对面说:你看这就是两个世界。兄弟,你的国家是一个面积巨大的国家,人口也比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多。我本以为是我们的技术比你们发达,但是我来临海段时间接触很多华族人后,发现我们最大的不同是这里。说着普雷科斯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杨,我尊重你的梦想,很伟大,可是要完成这个梦想不但你要变得强大,你周围的人也要变强大,很多很多人都变强大,这样你的梦想才能实现吧!
杨三强双手抓着栏杆,看着有点雾蒙蒙的江对岸,原本坚定的眼神也不时闪过迷茫。
依旧住在十六铺粮行里的杨三强每天天一亮就出门,洋行下班后几乎要穿过法租界和临海县城才能回到住地。时间长了就想着趁下班时间在县城里找找住所,最好找一间是挨着法租界的房子。
杨三强从小不喜欢吃虾皮,在张记锅贴铺子吃了两大盘子锅贴,老张记得这个常来自家铺子的年轻小伙,每次看见他向自家铺子走来就赶紧切韭菜,炒几个鸡蛋,弄碎碎的拌上,不放提鲜的虾皮。连着三四天这个小伙子都来自家铺子吃饭,吃完就走,还是不同方向。
今天小伙子又坐到铺子外面的小桌子上,老张伴着馅料开口了:小伙子看你这几天每天不同方向地走,冒昧问一下你是在找人或者什么吗?
杨三强抬头看了看老张,想着这本地人指定比自己熟悉。便和老张说了想找个住的地方,要求就是离租界近点,其他无所谓。
老张麻利的包着锅贴,一边摆着一边说道:你要找住的地方啊,我还真知道一个地儿。就在露香园那边的万竹街上,那地方离北门和西门都不算远和露香园一墙之隔。
说完老张似乎有点迟疑:就是吧,这地因为靠近露香园,所以很少有人愿意租住,空了有好几年了。房子是我以前邻居家的,现在早就搬到租界去住了,这房子一直空着。
老张热情的端上两大盘子锅贴 :你吃完饭可以自己先去看看,愿意的话来找我,我帮你找房主去。房租肯定不贵,这个你放心。
露香园这一大片几条街道原来属于一个大家族,露香园是那家的私家花园,叫李家花园。李家家道中落后废弃过百十年时间,到了大盛成光年间,有人花钱重修过一次。可惜那么大一片花园几十年前被火药局的那场爆炸又一次给毁了,从此这个园子就荒废下来,现在的露香园晚上黑漆漆的几乎看不见人,住在周边的人也宁愿绕路回家。
杨三强找到老张说的那间房子,发现这房子一排有好几家,可惜都没亮灯火,老张邻居家的这间房子紧挨着露香园,连一面院子的围墙都是借用了一截露香园的老围墙。
房子很便宜,前后两个院子,上下两层有五间屋子的房子才十七块大洋一个月。杨三强几天打听下来,县城里面比较热闹的地方,最便宜的房子哪怕就一间屋子都敢要二十块一个月的。
房东还问杨三强要不要买下房子算了,只要两千五百大洋。
打扫一下,买几床被褥,杨三强就从十六铺搬进了新房子,其他东西慢慢置办就是。
小寒,早晨的临海特别冷,码头上雾蒙蒙的,人一走动脸上都潮湿湿的。
今天陈地主一家要回家了,进腊月了,杨三强穿着新做的西服,外面套个羊毛大衣,也顾不得吃早饭,出西门去法新租界陈礼明的新家。
这套独立房子有三层连着两套建筑,红白墙面,还有个大大的院子,就是院子里花草看着有点疏于养护。
陈管家雇佣了六架马车停在院子里,杨三强到的时候都已经装满东西了,看样子是连夜收拾的。
陈管家正在对新雇佣的七八个仆人训话,大概就是主人不在家这段时间要好好收拾这房子,以后主人会常住在这里了,小主人要在租界里上学,以后是要出国留学的。
见杨三强进门,陈管家笑着过来:小强子,你今年看着是不回家过年喽。有没有要带给二强子的?对了,你家那些地回去我就还给二强子去,不要给钱的。
杨三强忙说:不用,陈管家,二强子还小,十来亩地他肯定顾不来,再说他现在还在学手艺。这样吧,陈叔,我给你十个大洋,你带回去给他,还有这些点心、一双厚底棉鞋和两匹棉布。多了也不用,穷人家过年没那么多讲究。至于那几亩地等几年他结婚了再给他吧。
陈管家说:你想的也对。二强子还小,农村不比城里,你家族里那点事我也听说过,毕竟热钱红人眼,还是不要惹麻烦好了。
陈礼明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奔向码头,赶回家过年。
开春回临海,两个儿子要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