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春入夏的天气时冷时热,今天连太阳都没出,她却只穿了单薄的浅绿长裙,薄薄的背在春末的寒潮中挺得笔直,裙子合身却不够长,将纤细白皙的小腿露了一小截在外面,她整个人就像一片离了树梢的柔软嫩叶,安静却孤独地置身于这死寂沉静的墓园里。
忍着没将西装裹到对方身上,施律抽了方巾递给她却被礼貌拒绝,看着她湿润的双眸中那一抹显而易见的陌生和疏离,似是完全不认识他的模样,施律还没来得及感到失落,便又瞧见她低头寻纸的瞬间有泪珠滚下,身体便先于理智自发地动作起来,伸了手去替她拭泪。
他的行为毫无征兆,尽管动作十分轻柔,手指也掌握着分寸没碰到人丝毫,可一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靠近却让席觅微无所适从,她如受惊的小兽般本能地后撤一步,短暂慌乱后低声道:“我自己来。”
不知是不是施律的错觉,这声音虽然清丽婉转,却夹了不易察觉的鼻音,仿佛声音的主人原本还不是很伤心,可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后却被惹出内心更多的委屈和难过。
看着眼前淡雅仪静、连哭都不肯出声的人,施律眸色一冷。
白老爷子和他的宝贝,终究还是让人欺负了。
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握着方巾的手缓缓收回,施律出声致歉:“是我唐突了。”
席觅微轻轻摇头,抬手用指腹将残存的泪痕拭去,缓缓舒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将话题挪开:“施先生认识我外公?”
白家和施家投资领域不一样,生意往来不多,但施老爷子施鸿文和席觅微的外公白立群是朋友,葬礼时施家倒也来了人。
可听说施律高中就被送到国外去读书,应该没怎么见过外公才是,怎么还特地来给外公扫墓?
施律看着席觅微皓白纤细的手腕上那只细腻通透的玉镯,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你外公在北美疗养时,住的是施家投资的疗养院,我曾有幸与他手谈几次,得过他老人家的指点。”
席觅微眸光微闪,有些好奇:“你会下象棋?”
传闻施律从小习武,会马术、会潜水,还有一堆其他技能,但从没听过他会下象棋。看来蒋若伊的情报不准确,下回她可不能再自称八卦小天后了。
“不常下,”施律将方巾放回口袋,微挑的凤眼看向席觅微,幽深的眸光中带着让人看不透的意味,“听闻席小姐的象棋是老爷子亲自教的。”
“我没有好好学,辜负了外公的教导……”提及下棋,席觅微仿佛一个没写作业被当场抓住的小学生,不由自主小脸一热,一抹粉色的云霞自雪白的腮边散开,很快便染红了白皙小巧的耳垂。
小时候外公确实经常教她下棋,可她那时候除了画画,其他的时候根本坐不住,下棋对她来说就是酷刑,时不时就耍赖,一会儿肚子饿、一会儿要去洗手间,外公讲的下棋之道一句都听不进去。
现在更是久不碰棋盘了,只怕连学过几年的小学生都下不赢,如今哪好意思说自己会下棋?
“最后一次见老爷子时,”施律却似没有看到她的窘迫,将目光重新投向白立群的墓碑,清冷的嗓音中带了一丝惋惜,“我与他约好要再来一局,可惜……我来晚了。”
“外公不会怪你的,”席觅微有些感动,由衷道,“你能来看他,他已经很高兴了。”
连席振海都把外公的生辰给忘了,好像参加完葬礼,他这个女婿和外公、和白家便没有了任何瓜葛,席家其他人更是没有一个人来给外公扫墓。
“到底有些遗憾,”施律停顿片刻,拿出手机递了过来,“能否请席小姐赏脸留个电话,改日替你外公来和我下一盘?”
第4章
席觅微没想到他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还要让自己那烂得可以的棋艺去给外公丢人现眼,感觉自己跟过年时突然被抓去表演节目、可自己却什么都不会的小孩,下意识就推辞道:“我真的下得很差,还是不要了。施先生可以找我舅舅他们,他们也是外公教的,象棋下得比我好很多……”
话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因为她发现施律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随着她的拒绝越来越差,本就生得淡漠的五官仿佛更加冷酷,漆黑的眸子里似有不知名的暗潮涌动着,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两人之间又一次回到了他刚来时的那种冷峻和疏离的氛围。
施律,生气了?
结合曾经听过的某些八卦,席觅微暗暗叫苦,自己怕是惹恼了不能惹的人。
虽然她没想过要跟旁人那样去抱施家大腿,可也别得罪这种能翻手为云的人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