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见郎有情妾有意,便也只好点头同意。
白惠如婚后一年生了席觅微,此后一心一意相夫教女,把大部分嫁妆都拿出来给席振海经营公司。
席振海虽然生意做得不怎么样,但对妻女也算宠爱有加,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了十几年。
席觅微十三岁那年,白惠如意外怀孕。此时她已经年近四十,却忍受着各种高龄妊娠的不适,仔仔细细地保胎安胎,希望给席振海再生个孩子。席觅微也以为日子会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欣喜地等着弟弟或妹妹降生。
可白惠如怀孕六个月时却不慎出了意外,已经成型的儿子跟她一块去了。
席觅微骤然丧母,伤心欲绝,原本开朗活泼的性子变得沉静少言,席振海却在半年后将柳芸领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子。
家里人这才知道,席振海一边和白惠如夫妻恩爱、伉俪情深,一边居然偷偷在外面养了十几年的女人,里里外外瞒得滴水不漏,连私生子都十多岁了。
席老爷子震怒之下将席振海手里大部分产业没收,且怎么都不肯同意让柳芸进门。可柳芸却拿一句“您就忍心您的亲孙子做一辈子私生子?您已经没了一个孙子,不能连这个也不要”,让爱孙心切的席老爷子无奈之下点了头。
白家老爷子得知后更是怒火中烧,竟不顾众人反对,强行断了和席家所有合作,弄得全京港富豪圈里都知道席家老二的丑事不说,还要把当时才十四岁的席觅微接回白家养。
可白席两家多年来已经深度捆绑,骤然断交让双方经济损失巨大。尤其是白家,好几个由白家牵头签署的大项目被迫中途叫停或更换合作方,损失相当惨重,几乎伤了白家根本。
舅舅舅妈们怪白惠短命还留不住男人才惹出这么多事,祸及全家,连带着对席觅微都没有好脸色,更是极力反对外公接她回去。
而柳芸却拉着席振海在白家书房跪了一个下午,表示他们对不住白惠如,不能再对不住孩子,不能让席觅微没了妈又没了爹。柳芸还信誓旦旦发誓一定将席觅微视如己出,最终将席觅微留在了席家。
此后席觅微和白家其他亲戚几乎没有了往来,只有外公依然待她如故。
如今,疼爱席觅微的爷爷去世已经一年有余,一直关心着她的外公半年也仙逝了。
而本该在席觅微成年时继承的股份却因故至今握在席振海手里,柳芸则已然按捺不住,打起了新的主意。
席振海日日听着她别有用心的枕边风,亲爹也变成了继父,竟当真说出那句“净身出户”来。
席觅微眼前一片模糊,这世上真正疼她的人终于是一个都没有了。
正湿着眼出神,身旁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席觅微下意识扭头,泪眼朦胧中竟看见电视上那清贵骄矜的施家六少爷出现在她跟前。
男人挺拔的身影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停下,屈身下蹲将手里的捧花放在墓前后重新直起。他侧脸棱廓凌厉如刀,垂眼盯着墓碑上白老爷子慈祥的照片一言不发,周身的气息清冷疏离,仿佛连空气都因他的到来而稀薄不少。
席觅微自觉失态,忙扭头伸手去擦拭眼角泪痕。
“席小姐若不嫌弃,用这个吧。”低沉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裹挟着墓园里微凉的风,叫人闻之心神一凛。
席觅微回头,施律手中拿着一块银白色的方巾,丝质方巾被叠成三角状,握着它的手指甲干净齐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洁白袖口处的钻石袖口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尖锐冷寂的光。
席觅微认出这丝巾是施律西装口袋里那一方,虽然不是贴身之物,但两人此前互不相识,也不好拿人家这种东西,她轻抬唇角勉强勾出一抹微笑:“谢谢施先生,我带了纸巾。”
说罢便低头垂眼,想打开手提包去拿纸,原先蓄满眼眶的泪却猝不及防滚落下来,在白玉般光滑细嫩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晶莹的划痕。
柔软丝滑的绸缎轻轻触到眼尾,拭去了被浓密睫毛粘住的泪水,一缕雪后青松般的清冽的香气随之钻入鼻尖,男人手指上的热度隔着方巾扫过席觅微微凉的脸颊,两人间原本生疏冷淡的气氛仿佛也随风而去。
席觅微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明,男人棱廓分明的脸映入眼帘,五官比在电视上看着更清晰俊逸,嗓音依然冰冷低沉,语气却是轻柔的:“席小姐见我便哭,老爷子会以为是我欺负他的宝贝。”
施律没想到自己一出现便撞见席觅微独自站在墓碑前含泪伤神,长而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成一小簇一小簇,眼睛和鼻尖全是红的,丰腴的双唇抿在一起,脸上却依然干着,也不知道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