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曹公公手里是死,被揪住尾巴的棋子也是死,那他想死得忠心些。
圣上越烦闷时,越惦记常主子,这话也不假。
“葛公公死了九年,李汨前几年也死了,他连儿子都交给别人了,哪里有精神心力管你在宫里兴什么风浪,”曹公公一字一字道,“只有王六年了,换个说法,王六年心心念念的真主子才有办法,让你从长公主府再调入宫里,让你在翠华宫做事,再让你调到东宫,你说是吧?”
从后园洒扫开始,做了快三年,又回到内廷,东一处西一处地被安排了各种活计,没一个长性。
可你挑的是辅国公与郡主,怎么的,国公爷不跟着殿下观政,你以后就能当国公了?
又或者说,近来坏消息太多了,以至于成喜一摆出这么个表情,他就知道没好事。
小的并非想挑得殿下与国公爷失和,只是想有些小矛盾,让圣上能多惦着些皇贵妃娘娘。
想再安排一个得力的,得大费周章,才能瞒过风声鹤唳的曹公公与圣上。
直觉告诉他,不是太子,极有可能与徐简脱不开干系。
真是……
冯内侍的喉头滚了滚。
曹公公站起身来,走到冯内侍跟前,弯下腰、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颚:“十年往前了,再算上宫外几年,你觉得你背后是谁才能过得了杂家这关?
这枚棋子,这枚他藏了这么多年的棋子,眼看着是要废了。
下意识的,他察觉事情有变。
“之前宫里那么多地方,竟然也都没做久,算起来更久些的,还是德荣长公主府上。”
可要说常主子想要这种回报,曹公公可不信。
“永安那地、穷到送进宫里当太监的小孩儿,刚净身就能说一口京城话?”
一个念头涌入脑海,金贵人倏地眸子一沉。
你当年跟着的是葛公公,还是王六年,总不能是李汨吧?”
成喜硬着头皮,道:“我们的人还没有见着冯尝,曹公公从辅国公府回宫后、先去御书房复命,然后就去东宫把冯尝带走了。”
先前也查过调入宫中的人手,但趋于表面,经历都对得上、没有明显的问题,也就过关了。
金贵人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窗边。
这么多年,若非主子栽培,他哪有今日?
可冯内侍没有想到,曹公公越过了那么多的线索,直指中心。
“冯尝弄不明白内情?被牵着鼻子走了一圈,还不知道从哪里被徐简牵扯住了?都被卖了,数钱还数不明白?”金贵人沉声问。
这之后,曹公公没有再给冯内侍说话的机会。
“讨人喜欢不容易,让人膈应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挺容易的。”
“您、您把小的问迷糊了,”冯内侍缩着脖子,讨好一般笑了笑,“小的不懂您的意思。”
这话如同一桶冰水,在寒冬腊月里,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冯内侍的呼吸都僵住了。
曹公公问道:“所以,杂家很好奇,都调去长公主府了,你凭什么能调回宫里来?谁给你的机会?”
发生得太突然了,起先只是意外,谁知后头跟出了“熊瞎子”,局面顷刻变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行,把事情推到翠华宫,又把皇贵妃撇干净,明摆着就是“我可以被抓、但我的路子得干净些”,但这干净的是谁的路子呢?
“杂家很佩服你。”曹公公道。
娘娘宅心仁厚,膝下又无儿无女,她对宫里下人都很和善,小的就想回报她……”
“能调这么多地方还能不叫管事们抓到明显的错处、把柄,你有你的能耐。”
“那老太监早几年病死了,但不是没有证词,他最后大半年很念叨,说教过这么多小太监,就数冯尝最机灵,一点就通,伺候人伺候得明明白白。”
冯内侍一愣,然后,他听到了下一句。
不愧是大总管,不愧是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
金贵人正看书,抬眼看他:“弄清楚了?冯尝怎么说的?”
冯内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别想寻死,王六年都做不到的事儿,你真不信其实也可以都走一遍,有人看顾你,杂家不费事。
他赶忙稳住,调整了下噗通噗通的心跳,才又继续往前,敲了敲门。
“那老太监退下来是因为耳力不行了,你若不会京城话,他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你,他不教一口地方话的小孩儿。”
金贵人把书册放下了。
虽说,冯尝身上“故事”太多,曹公公要查得也多,轻易追不到他这里,但他好不容易安插在李邵身边的人又没了。
又一月,冯内侍调出了翠华宫,在御花园那儿耗了些时日,直到东宫换人手、才被调到了太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