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颔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毕竟是东宫的事儿,不光彩,圣上对太子看重,必定雷声大、雨声也大,不过单大人放心,这雨落不到你身上,别被雷声吓着就好。”
单慎哈哈大笑。
看吧,与辅国公合作就是这么愉快。
“不劈到顺天府,什么都好说。”他道。
单慎起身告辞,徐栢一路送人出去。
徐简回了正院,撩帘子进去时,林云嫣还对着棋盘。
单慎来之前,他们夫妻正下棋。
棋局过半,胜负不显,徐简去见客,林云嫣也没收棋盘,但她的心思也不在对局上。
见徐简回来,林云嫣问道:“说服单大人了?”
徐简道:“单大人机敏又上道。”
林云嫣莞尔。
徐简在棋盘对侧坐下,手里随意把玩着棋子:“所以,你那两箱书能瞒过他,也不容易。”
林云嫣挑了挑眉。
金砖换书,称不上天衣无缝,倘若单大人起疑、从头梳理调查,自然会被抓到线索。
能瞒天过海,除了那夜雨水倾盆之外,还是“灯下黑”。
徐简这个同谋共犯,大摇大摆进了顺天府,把“金砖去哪儿了”,直接转成了“谁想挖箱子”,把李元发拖进局里来,又因为李元发的突然死亡,把偷盗案查成了凶杀案。
那就和诚意伯府彻底没有干系了。
当然,林云嫣还是晓得徐简的。
这人旧事重提,不是想损她,就是想褒己。
“托福,”她笑了起来,“还是国公爷周全。”
徐简抬眼看她,也不计较她这两句走心不走心,轻笑着摇了下头,回道:“托福,都托了天气的福。”
昨日落雪,山上冰冻,大半夜的视线受阻。
但凡是个大白天,单大人看得仔细些,说不定也会从当时的状况上品出些端倪来。
腰牌上那点儿旧泥都是蹭上去的,远没有埋久了该有的样子。
这也是只挖腰牌、而没有其他东西的原因。
积雪下,他们不可能提前动土,什么都不可能埋进去,只是从附近山头上取了泥、加工了一下腰牌而已。
腰牌这点儿大小,可以随身携带。
守备衙门里的人手在所有人分开挖掘,互相不注意时,假装从土里挖出来了东西。
他一个年轻后生,手脚快些,却不仔细保存证据,乱挖乱擦的,会让单大人嫌弃、却不至于疑心。
再者,尸体可以判断死亡时间,甚至埋了多久,但腰牌查不出那么多。
当然,查得少,能证明的事情就更少了。
林云嫣道:“治下不严,不足以让圣上雷霆震怒。”
当日急匆匆救下晋舒,瞒下所有,就是不希望用晋舒的性命与名声去换李邵的罪,那今时今日,也不可能再把晋家拖回局里。
“查不到晋家去,”徐简道,“刘迅全撇清了,说钱浒一派胡言,钱浒只想害刘迅、没想拖李邵下水,从头到尾没讲过有用的线索,更没有提过他们曾去法安寺找耿保元。”
林云嫣点了点头。
徐简又道:“再者,李邵说不定事先真不知情,他要晓得状况,那时候也不至于踹刘迅一脚狠的。”
林云嫣也捏了颗棋子。
说到底,这就是抛砖引玉。
李邵那人,他做过的混账事他会认,即便是裕门关下那等要命的事,他被圣上骂得狗血淋头,他也就是气这气那。
而那些不是他做的事,一旦盖到他脑袋上、还东一块西一块,弄不出个清白来,那他完全接受不了。
他会发疯。
他们等着的,也就是李邵发疯。
李邵不疯,后头的戏不好唱下去。
“只能辛苦单大人了,”林云嫣笑了下,“金銮殿上翻旧账,他压力不小。”
徐简想了想,道:“也得给单大人松松绑,成天只能在顺天府里开骂,他也憋着,等他在早朝上多听几段惊雷,以后没有那么大的负担了,说不定也能骂得自成一派。”
林云嫣一愣,而后笑出了声,手上棋子没拿稳,落回了篓子里。
也是。
安逸伯是直言直语,声音大,气势足,有什么说什么。
葛御史是骈文华丽,大气磅礴,各种手法迎面而来,没点儿能耐只怕当场听晕了,都没听懂他老人家骂得有多狠。
单大人与他们两人不同,讲究一个雅俗共赏。
“挺好的,”林云嫣扶着几子,“难怪圣上总说你上朝听乐子,这种乐子,谁不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