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景和老家倒确实是在农村,但他父母都是县城重高的教师,总认为乡下孩子太野蛮,生怕唯一的宝贝儿子跟着学坏,因此不顾工作忙碌硬是把卞景和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只逢年过节回老家去住几天。
于是卞景和摇摇头,委婉地终止话题:“抱歉,我也不大了解。”
场面不可避免地冷下来。
卞景和本来就不爱讲话,也就只每隔几分钟出声确认一遍朱均和宗柏没有入睡。硬让他和陌生人唠嗑谈天,他也确实办不到。
朱均慢慢沉默下来,他的视线来回逡巡,最终无焦距地落在窗外。
明明人还在这辆危机四伏的黑夜公交车上,却又似乎飞回了曾经那些静谧的夏夜:
身材粗壮健硕的农妇轻手轻脚地搬过一把木凳子,手里拿着把蒲扇,那扇面上还用大红色和粉色绒线绣了大团大团的牡丹花。她慈爱地看着藤椅里蜷缩着的精瘦男孩,一下一下帮他驱赶蚊虫,远处偶尔传来几阵狗吠……
朱均离开那个小县城没多久后,那个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去世了。
其实她小气,尖酸刻薄,对儿媳处处挑刺,但朱均记忆中最深刻的,还是她粗糙厚实的大手抚摸他头顶时的触感。
他舅妈被刻薄的婆婆压抑了小半辈子,终于扬眉吐气,很快做主卖掉老房子,在县城里买了套拥挤的小平层,又把老实木讷的外公接到城里住。
外公在黄土地里扎根了一辈子,临老被强势的儿媳强行移栽到干涸坚固的水泥地里,整日闷闷不乐,很快查出肝癌晚期,没几个月就撒手去了。
他永远也回不到那个夏夜了……
不详的预兆踩着朱均混乱思绪的尾巴降临。
车辆再次急刹,三个人的身体在强大惯性的作用下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