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圣人开科举,人人皆知只要有学识能科举高中,便可直街巡游名动长安,但——也得有处求学才行。
也是因此,马周发自内心感激如今的生活。
对长安百姓来说,对后代的教育向来是个问题,他们既不能似官员一般直接将子嗣送入官学,又上不起相当昂贵的私学。
离过年愈近,马周也愈来愈忙,即便身后有宰辅帮助,而且两人身后还站着陛下。
若非陛下提拔,他如今可能还在雷泽公府上郁郁饮酒度日。
马周对周遭百姓的无奈也算某种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食铺内说起来官学时皆兴致高昂,但在说起来入学门槛时便一个个又心情低落了下来。
“俺也是听说……圣人有意再盖两所太学,多招一些学子进去。”
“当真!?”
但这登莱海商毫不避讳告诉他人,自己本乃罪庶之身,乃是应陛下自诏出海,一岁之功积财至此,故而献财以报答圣人恩情。
这等经历让整个京都空前躁动起来,街头巷尾食铺茶肆无不议论,毕竟大家都乃庶人,既然这登莱海商能够成功,那自己岂不是……
不少人更是心生后悔,毕竟那开海令理论上来说京都才是最早张贴的地方,但时人皆不屑一顾,没想到竟被山东人抢了先!
不少浪荡子更是下定决心:
与其在长安空度时日,不如明岁去那登莱出海,说不定也能搏个千万家资回来!
而且那可是传闻颇多的东海,登莱海商罪庶之身都能赚的家产,那我等良庶之身如何不能寻到那东海的仙州蓬莱呢!
这晚,不少长安浪荡子不约而同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们衣着光鲜,驾巨船劈风斩浪,满船舱财宝肆意把玩,仙州蓬莱的影子在船头隐约可见,但又遥不可及。
而也恰在此时,东海一艘巨船上,刘仁轨小心转着抵在眼上的千步镜耐心搜寻。
黑夜中一抹如豆的红色火焰映入千步镜中,让他的精神振奋了少许。
手中的筒镜也不放下,刘仁轨举起左手压下手掌,然后根据经验判断了一下,又比了四根手指。
旁边已经共事了半年多的副官读懂了手势中表示的方向与距离的含义,立即开始传达刘仁轨的命令。
巨船在漆黑一片的海上沉默的调整了些许方向,随后朝着刘仁轨选定的方向径直行去。
眼看着那一抹如豆火光逐渐肉眼可见,所在岛屿漆黑的轮廓也逐渐显现,刘仁轨松了一口气,珍而重之的将自己千步镜收起,小心放到了胸前的绸布袋中。
<div class="contentadv"> 低头瞧见站在身侧的倭人满眼的羡慕,刘仁轨随口道:
“犬上使者,既然到了对岛,那倭岛便也近在眼前,汝归家之日近矣。”
犬上御田锹学着唐礼,叉手拜礼道:
“将军能于海上来去自如,可谓神也。”
“且归家无足道也,惟愿助将军成事也。”
刘仁轨不吃这一套,神情淡漠:
“守汝本分便是。”
犬上御田锹神态愈发恭敬,但心中却不免有些哀叹。
他自是不敢对眼前的大唐将军有丝毫抱怨的,毕竟这一路行来他是亲眼看着这位将军如何轻易的操控这艘巨船劈开风浪碾碎敌船,对深知海洋危险的他来说,这位将军不啻于神也。
他只是有点想念自己作为唐人的身份了。
大唐的皇帝相当慷慨,在与那名为裴世清和杜如晦的两位上使达成协议后,当晚就搬进了宅院。
每一天他都在惊叹这唐朝之强盛,每一日都在讶然这唐朝之繁华。
尤其在花钱买了一个突厥奴之后,这样的日子更加轻松写意。
对着番商,他也能骄傲的挺起胸膛,蔑称一句“蛮夷也”,眼看着对方敢怒不敢言。
对着征吐谷浑凯旋的将士,他也会挤在直街上,跟着周遭的百姓一起高呼“万胜”。
他陶醉于这个生活当中,直至那懂倭语的上使裴世清再次找上门来,称大唐的将军已经准备好了,到了他履约的时候了。
于是就如来时一样,犬上御田锹重新带着使团一步步离开长安,启程“去往”倭国。
嗯,去往。
倭国空耗三十载,方知长安真故乡也。
犬上御田锹觉得自己与心中的上国贴的愈近了——这思乡难道不是明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