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晚湘倒是来了,坐在薛伶对面,小脸臭臭的,不时用碗碟相撞发出巨大声音,或者大声呵斥布菜的丫鬟,间隙再朝薛伶瞟上一眼,可惜对方压根儿就没看她,气得她连灌了两盅酒。
陆映扫了眼水榭。
水榭里的一应陈设家私都是金丝楠木雕琢而成,里外熏的都是昂贵的沉香,连餐具也都用的金银玉器,树枝形状的纯金烛台立在水榭两侧,将高台照得亮如白昼。
水面波光粼粼,长满了这个时节不该有的碧绿莲叶,中间立着一座戏台子,少女们跳着江南的采莲舞,发饰红珊瑚,面颊装饰东海珍珠,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颈背全都涂满了金粉,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面前的菜品同样琳琅满目。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煎炸烹煮样样精致,宫里有的这里的有,宫里没有的这里也有。
连那细葱段里面都塞了肉丝,仅这一点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江南官员的穷奢极欲,可见一斑。
罗锡白笑道:“别的也就罢了,太子殿下面前的那道烤乳猪,乃是用人乳喂养三月而成,口感细腻鲜嫩,别处吃不到的,殿下定要好好尝尝!”
薛伶正要吃呢,闻言连忙恶心地喝了口酒。
陆映也没碰那道烤乳猪。
罗锡白眯了眯眼,又笑道:“莫非太子嫌罗某粗鄙,瞧不上这里的下酒菜?罢了,罗某也不是小气的人,这杯酒,罗某敬你!”
他举起酒盏,看似客气,实则却连“微臣”都不肯自称。
在座的南方官员都是他的人,个个不怀好意地看着陆映。
毕竟,要是陆映喝了这杯酒,那可就是在向他们南方势力低头了。
然而陆映没喝。
罗锡白不悦,重重把酒盏扣在矮案上:“太子殿下一不肯吃罗某的饭菜,二不肯喝罗某敬的酒,莫非是瞧不起我?!来人,给太子斟酒,他若不喝,就斩了斟酒之人!”
斟酒的是个年轻美貌的侍女。
她娇滴滴捧起酒盏:“请太子饮酒。”
陆映捻着墨玉扳指,没接。
立刻有侍卫上前,在侍女凄厉惊恐的惨叫声中,把她拖到场中,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
罗锡白饶有兴致:“再斟!”
第二个侍女脸色惨白,双手发抖地捧起酒盏:“求……求太子饮酒……”
陆映依旧没接。
侍卫把她拖到旁边,手起刀落,又是血溅当场。
水榭落针可闻。
窗外传来蛙鸣和蟋蟀叫声,江南春江花月夜自是美不胜收。
只水榭里气氛凝绝诡异。
在接连斩了六个侍女之后,罗锡白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他听说太子陆映心怀苍生,本想利用这一点逼迫他饮酒失态,再慢慢用纸醉金迷和香车美人毁掉他的意志,向天下人证明,他陆映不过就是个贪图享乐的伪君子,根本配不上储君的位置。
可是事情怎么不按照他预料的那样发展?
眼见场面陷入僵局,半醉半醒的罗晚湘突然指着屏风后,语气拈酸:“都说江南有两件宝物,一件是梁园,一件是沈银翎。为什么不叫她出来,为太子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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