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晚上,他又做噩梦了。
梦见母亲披头散发,满脸是血,一遍遍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人生当儿戏…那些无厘头的话让他难堪,让他不知所措。
无数次重复演变的结局,母亲在他面前纵身一跃,再见时母亲已倒在血泊中,好多血,一直流一直流,流到他脚边,流到他浑身沾染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噩梦的最后停留在停尸房,阴冷又死寂的停尸房。他嚎啕大哭,父亲却冷眼旁观。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恨透了父亲,也恨透了自己。
无数次的折磨,日日夜夜的难眠,母亲的离世,从始至终都只控住了他一人,只有他一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黑匣子里,手脚绑着镣铐,任由他如何嘶吼,外面的人无动于衷。
他总在想,如果他再懂事一点,再听话一些,是不是就会发现母亲情绪的变化,也不至于不断地激化母亲的病情,最后变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可这个世界上哪有如果?
没有。
世界上多的是,后来。
后来,他跟母亲一样,在自我折磨中沉沦,成为自己最厌恶的人,日复一日的抑郁情绪,满腹悲怆的如麻思绪,抢救室里濒临死亡的心跳。好多次,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肉体,飘到天花板上面,俯视着所有或感性,或冷漠的人们,只有那时候,他清醒地觉得自己活着。
在梦魇中惊醒,大汗淋漓,水洗一样的湿发,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了,久到他觉得自己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