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胸口处有些呼吸不上来,抻着床沿的手在抖,伸出去的手搭在半空,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熟睡的人,呼吸均匀,却仍抹不掉眉眼间云雾般的忧愁。
林榆睡觉不喜欢光,他也在渐渐适应,以前光是他的安全感,总喜欢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好像只要没有阴影,就不会有恶鬼缠身。
也不知今天怎么了,是父亲的话触及他的底线,还是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心悸伴随着荒芜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汹涌又澎湃。
黑,一片又一片的黑让他恐惧,让他无所适从,好似被扔进深渊里,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回音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扩音。
他躲去天台,开了能开的所有灯,任由北风呼啸而过,身体的冷再冷不过心里的寒。
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活得轻松些。
光鲜亮丽的同时又一片废墟。他拥有人人羡慕的家庭背景,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有畅通无阻的资源,有出众的外在形象,却总是不开心,年少丧母,父亲冷漠,被讥讽,被抛弃,被病痛折磨,被家庭裹挟,被身份桎梏…他好像拥有一切,却又什么都没有。
天灰蒙蒙的,看不到零星几点,只有一轮圆盘月高挂天际,孤独又灿烂,正所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一瓶红酒下肚,酒精在身体里发作,脸色变得红晕,手掌的纹路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清新,他向下看,看到手腕上深一道浅一道的疤痕,混沌的记忆又在脑海中游离,心电图的声音,医生的声音,谭柯和程澄的声音,已故家人哭喊的声音…一切混乱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堪比毫无章法的交响乐,在耳畔撕咬攀扯,无穷无尽如洪荒之力。
乳白色的墙上炸开鲜红的色彩,像玫瑰那样艳丽,像墨染那样沉闷。看着碎裂的玻璃渣,看着红酒在大理石地板上流啊流,他好像闻到了血腥味,跟那天从母亲身上闻到的一样,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