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被杀的时候会疯狂吼叫,而羊会默不作声。
左娜本来是要陪着林榆一起回家的。
但林榆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她不想麻烦别人,左娜正在蜜月期,不想给她平添不好的情绪。
一路上,她咨询了很多网络医生,虽然于事无补,但起码会有一些心理作用。只是越查越让她惶恐,好像每一个医生都在说,“没治了。”
来不及呼吸熟悉的空气和怡人的温度,她破天荒地上了一辆日日在高铁站前,坚持不懈地揽客的出租车。
那是一辆老旧又异味横生的出租车,林榆闻着有些犯恶心。
她麻利地说了目的地,司机却是个十足的话痨。
面对司机锲而不舍的追问,林榆实在没有心力去应答,只是点点头,或者摇摇头。
从高铁站到市医院这一段距离,如此煎熬,好似被扔在高尔夫球场,无论她如何拼命地跑,都看不到有围栏的边界。
在冲往抢救室那一层的电梯里,那种空茫又揪心的情绪涌上心头就再也下不去了。
直到看到母亲来回踱步,坐立不安的样子时,她甚至觉得如释重负。
如释重负于“抢救中”这三个字依然闪烁着希望的光辉。如释重负于法庭上的审判还没有宣告彻底结束。如释重负于在父亲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她能在身边。当荒谬占据整个洞穴时,透进来的一点点光亮也算是救赎。
“妈。”
这一声,她花掉了所有的力气。
母亲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强撑都泄了气,如同决堤的河床,一场大雨彻底搅浑了那来之不易的清澈。
“阿榆...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母亲的眼神是那样的悲伤,像做了错事的孩童,等待一个看似事关紧急,实在无关紧要的原谅,“医药费就要预支十万块钱,咱家全存的定期,医生说十万可能只是个零头,后续侥幸活下来了,药费、手术费、住院费...这些续命钱不知道要多少才算完。”
苍老的声音几乎要抖成筛子,鬓白的头发无限延伸,像一道波光粼粼的银河,里面杂糅着一个家庭的所有。
她伸手抱着母亲,轻抚母亲仍然挺直的脊背,母亲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从来不会向命运低头,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可是林榆还是能感受到母亲微不可察的颤抖,混着婆娑的泪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没事,有我呢妈,天塌了我顶着。”
林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就像小时候看的那个公益广告似的,孩子长大后为父母遮风挡雨。
见到母亲后,她一直没哭,想着总得比母亲要坚强些才行。
就那么几秒钟的付费时间,卡里的数字变了又变,七年的积蓄成了一个笑话。但她不怕自己一无所有,只怕医生垂着头跟她说,“抱歉,我们尽力了。”
将近六个小时的手术,结束时已经深夜,凌晨三点的医院安静的出奇,只有偶尔有放声嚎哭的家属,在空荡又昏暗的长廊孱弱如浮萍。
当真正目睹过死亡时,才懂得什么叫“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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