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能答得出来,我给你二十个铜子,一个都不会少。”这回鹘使团的修行者冷笑一声,“我且问你,你听没听说过消金开智丹?”
“哈哈,二十个铜子先拿来。”说书人把手一张,伸到这回鹘使团的修行者面前,得意洋洋道:“我道是什么事情,只是这消金开智丹而已,你给我铜子,我给你细细分说。”
“真的知道?”这回鹘使团的修行者惊喜至极,当下就从袖中取出些铜子递给说书人,“你快说说清楚。”
“这是前朝通天观的秘丹啊,主要用于开窍,哪怕寻常人服用此丹,都能够开窍明智,变得聪明,记忆非凡。”说书人得意道:“至于修行者服用此丹,则有助于突破七品限制,提升酝酿八品神通的概率。只可惜通天观已经没落,当初能够炼制这种秘丹的修士早已经死光啦。此种灵丹,太过珍惜,吃一颗少一颗了。”
这名回鹘使团的修行者听清门道,更是心急,赶紧接着问道:“那哪里还能得到此种灵丹?”
“不知晓门路者难于登天,就算是到了长安,出重金也未必能购得,但你确实运气好,问对了人。”说书人笑着伸出手来,“再来二十个铜子,我来告诉你门道。”
这回鹘使团的修行者喜出往外。
谁能料到困扰整个使团的难题,只需要四十个铜子就彻底解决了?
当下他从钱袋子里抓出远不止二十个铜子,塞入这说书人手中,“快说快说。”
说书人收了钱财,笑道:“这城里提灯胡同里有一个小道观,那个道观平日都没有人去,没香火,破败不堪,但那里面有个快老死了的老道和通天观有关系,我听说他之前病重缺钱,就将手中唯一的一颗消金开智丹卖给了城中西玄铺。只是外乡人,我可提醒你,他当时卖这颗东西的时候,据说都卖了千金。这东西,价值惊人啊。”
“勺撩子!”这回鹘修行者骂了一声,道:“说了这么多废话,原来这丹药落到了一个铺子里,用没用掉还难说!”
“倒是没听说转卖啊!”说书人叫屈道:“外乡人你急着用这丹药的话,赶紧去问问才是正事。”
这回鹘使团的修行者又是嘟囔着骂了一声,迅速掠回客馆禀报去了。
也就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这说书人刚走,几名使团的修行者已经抓着地图,朝着城中西玄铺的方位狂奔而去了。
时候还早,商铺只开了一个偏门。
有几个小厮在洒水打扫。
“你们掌柜呢?”
回鹘使团之中,一名身穿团纹锦衣,十分富态,且大唐官话说得非常标准的中年男子微笑着问道。
一名小厮马上上前行礼,道:“掌柜还在后院休息呢,不知贵客这么早到来是为何事,容我前去通传。”
这中年男子见小厮客气,当下就捏了一小块碎银子递过去,道:“那有劳小哥前去通传,就说我等打听到有一颗消金开智丹在贵坊,问问掌柜这颗灵丹还在不在,若是在,那我等愿意给个好价钱。”
青衣小厮马上又行了一礼,眉开眼笑道:“贵客这么大方,什么灵丹买不到。掌柜的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贵客做生意,贵客稍待,我马上跑去问他。”
“这小厮倒是识趣。”这锦衣中年男子觉得这小厮挺机灵的。
但只是隔了片刻,却见青衣小厮愁眉苦脸的出来,“贵客,我家掌柜的估计有起床气,他说那灵丹太贵了,估计你们买不起,若是诚心要卖,等价三千金。他还跟我说,是三千两黄金,不是三千两白银,不要弄错。”
说完这句,他还轻声道:“贵客,我估计我家掌柜是疯了。”
这锦衣中年男子和气的一笑,顺手提出一个鹿皮袋子给青衣小厮,道:“你直接给你家掌柜,让家爽利点将那灵丹拿出来,我们不还价,不过若是开了价不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贵客直接答应了?”
青衣小厮浑身都抖了,他抖抖索索的提着袋子往后院跑,过了只是一小会,他捧着一个紫色的木盒子跑了出来。
锦衣中年男子打开紫色木盒只是一看,就只见内里中央一个凹槽里放着一颗紫铜色的丹药。
这丹药看上去软糯的模样,异香扑鼻,让人闻之精神一阵,且鼻孔里面到肺腑之中都有着丝丝的凉意。
“确定就是这消金开智丹了?”
锦衣中年男子顿时觉得这是好东西,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青衣小厮肃然道:“贵客,你们既然来我们这铺子,自然就知道我们这铺子的名声,而且这颗东西抵得上我们铺子一年的收入,我们掌柜的哪敢欺骗…”
说完这句,他又凑近些,悄然道:“实话告诉贵客,我们掌柜的一下子看到那么多珍珠宝石,双腿都发软,走不过来,否则他早跑出来巴结贵客了。”
锦衣中年男子顿时哈哈一笑,心里嘀咕一声,这地方的唐人也就此等出息。
接着他便小心收好这紫木盒子,飞一样的回到客馆。
傍晚时分,温海崖亲自带着这紫木盒子出门,到了约定好的望山楼。
这是幽州城里一家专做野味的酒楼,很有名气。
温海崖虽说花了重金,但一点都不心疼。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前来交易的人现在还不知道什么路数,但那家铺子的东家却没多少后台,等会交易完了之后,晚上去两个人再将那一袋子珍珠和宝石取回来就成。
他想得很美。
只是现实很凄凉。
等到夜色深沉,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一个时辰,他都没有等到人前来交易。
他心中隐约觉得不对了,但还抱着一丝侥幸。
直到那锦衣中年男子都按捺不住了,脸色有些发白的轻声问道,“会不会上当了?”
“这丹药…”
温海崖心中骤然一沉。
“你派人在这里等着,带我去那个铺子!”
虽是冬日,但锦衣中年男子到了西玄铺铺门口时,他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西玄铺关着。
周围的几个铺子里尚且有两个开着。
不等温海崖吩咐,锦衣中年男子赶紧到了最近的铺子口,对着内里的那名掌柜行了一礼,问道:“借问一声,那西玄铺怎么没开?”
内里的这名掌柜是个五十余岁的秃顶男子,挺和气,当下便笑脸相迎,耐心道:“贵客来得不巧啊,西玄铺关了有两天了,西玄铺的掌柜是渔阳郡人士,家中正巧有些事情,两天前就回去了…”
他话还没说完,锦衣中年男子和他身后不远处的温海崖就变了脸色。
锦衣中年男子的声音都变了,“那这大早上开了个偏门…还有不少人在这里打扫的?”
“那我不知道啊。”这五十余岁的秃顶男子有些发愣,“我们这条街做的都是些家具摆设、古玩玉器和一些药材的声音,一般要到正午才开门营业,谁大早上的来这打扫…”
锦衣中年男子还要再问,温海崖冰寒的声音已经在他身后响起,“去找那个说书先生。”
锦衣中年男子倒也不是废物,直接回应道,“方才在望山楼离开时,我已经差人去找了。”
温海崖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的愤怒无法言语。
狡诈卑鄙的唐人!
蛊虫不想给,还要设法贪墨这样大的一笔钱财。
“那些打扫的人,给你这丹药的人,你还记得样貌吗?”他强忍着愤怒,接着问道。
锦衣中年男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很多唐人的眼睛里,胡人都长得差不多。
而在他们这些回鹘人的眼睛里,唐人之中那些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似乎也都长得差不多。
而且在他有限的印象里,那几个青衣小厮似乎长的也没什么特色。
温海崖的嘴角微微抽搐。
若不是这锦衣中年男子平时办事十分得力,他现在真的要一掌将他活活劈死!
这丹药…
他将怀中的紫木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的刹那,那种令人愉悦的香味和清凉味依旧让人精神一震。
他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他深深吸气,只是为了平复心情,然而这深吸一口气时,他却突然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这……
肺腑之中的气味让他伸出的手都有些僵硬。
他取出了这颗“丹药”,放到鼻尖之前,心中更加确定了那股气味是什么。
他面色变得铁青,两根手指夹着这颗丹药,走上前去,递到那名五十余岁的秃顶掌柜面前,“借问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那秃顶掌柜觉得这两个胡人实在太过怪异了,但只觉得对方似乎身份尊贵,他也不敢敷衍,仔细的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但凑近时嗅到那种气味,他顿时反应过来,“这位贵客,这应该是天香楼的枣泥玉藕丸啊!”
“是了!”
他再凑近一些,更加确定,“没错,就是这味道,这是天香楼的名点啊,用枣泥和一种小藕为主料,还加入了一些清凉草作为调味,这吃起来头脑都很清晰,而且能够通窍,冬天这鼻子要是不通气啊,吃个两颗就通了。”
“本地人实在太不懂礼貌了!”
温海崖的脸孔一下子有些扭曲。
他妈的用来骗几千金的东西,竟然也不用颗真正的丹药,竟然敷衍到这种程度!
那锦衣中年男子更是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颗枣泥丸骗几千金?
黑夜里,那名配着分外长的长刀的回鹘修行者沉默的站在一条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