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潮气慢慢地浸润。悠远的星,闪耀着,似一把把碎金。
白若梨小心地走上前去,贴着门边,问道:“是谁?”
门外的人道:“方夫人,末将刚刚听闻将军噩耗,前来祭拜。”
白若梨识得他的声音。
他是军中的一位百夫长,名唤周三。黄河一役,方砚山曾救过他的性命。他年节从不忘来方府磕头。
白若梨给他开了门。
周三一进来,双眼便直直地看着棺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膝跪行上前,伏在棺前痛哭,口中大呼恩人将军,说着今晚将军大仇一定得报,薛弼定会为将军讨个公道……
白若梨越听越心惊,叱问周三:“胡说什么!”
周三道:“这么大的事,夫人难道不知么?”
遂将薛弼是何时收到方将军的信函,又是如何策划逼宫,向白若梨讲了一遍。
今夜,周三原也是薛弼带去行动的人马之一。但他因旧伤未愈之故,只负责守在外围,并不是什么打紧的差事。听里头传来消息,说是方将军死了,他顿时天旋地转,连忙奔到方府。
白若梨什么都明白了。
她草草打发走周三,来到棺前,看着躺着的方砚山,心里风雨交加。
他的背上,有她曾经用银针刺下的四个字:忠肝义胆。
他一生,活得光明磊落。如今,却要背上“反臣”的名头了。
千秋万世,他都将是欺君罔上之人。
若他醒来,知道这一切,会如何?
真的能做到不管不问、隐姓埋名、一世逍遥吗?
白若梨从袖中摸出一根银针。
服下龟息散,三日沉睡。唯有用银针刺入他的穴道,方能唤醒他。
无论如何,她要将这个选择的机会,留给他自己。
白若梨凝神屏息。
昏睡着的方砚山,面孔沉静。这恐怕是他最后的沉静了。
百会,上星,神庭,眉冲……
一处处穴位走下来,方砚山睁开了眼。
他从棺材里坐起身来,环顾四周,道:“若梨,我怎么会在这儿?是官家赦了我么?”
白若梨摇摇头。
方砚山出了棺材,皱眉道:“我只记得用了晚饭,脑子便昏沉得很,之后便人事不省了……若梨,皇后娘娘到底还是给我下了龟息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砚山,出大事了……”白若梨握住他的手。
方砚山发现妻子的手冰冰凉凉的,忙将其揣入怀中,道:“你别慌。不拘什么事,有我在。”
“两个月前,灵山仿你的字迹,以你的口吻,给薛弼写了封信。”
“什么信?”方砚山的心忽地一晃。
“七月七,逼宫。”
“你是说,是说……现在,宫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