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对不起。
多年前,我让你等了一场空。
多年后,我没能护住我们的女儿。
我,白云霄,永远是这样没有用处的一个男人。
他头上的帽子掉落,头发散乱开来。
一头银丝一头雪,不是当年远行人。
他离开黑水镇的时候,她尚在母腹之中。他没有看到她是怎样艰辛地长大。他没有看着她身披嫁衣做新娘。他没有喝上闺女的出嫁茶。
他有太多没有做的事。
如今,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面前失去双目。
如此类他的一双清目。
他像一头老猿,托着白若梨,多病的身躯仿佛有了无穷的气力。
他在白若梨耳边急促地说了句话:“顺着暗道爬出去,有一匹马,会驮着你回戍所。梨儿,照顾好自己。告诉你妹妹,爹回不去了。让她记住,她是汉人,她姓白。”
说完,他打开机关,将她推了进去。
番僧们连忙冲了上来。
白云霄按下一道玄关,机关口射出尖锐的利刃,尔后,像巨兽的牙齿,猛地合上。
他封住了这个机关。
“想不到吧?我的工匠手艺,可是连你们的大汗都夸赞过的。”他转身,微笑道。
这一刻,他是达里诺尔湖边,儒雅斯文的呼衍霄。
他是黑水镇年少多情的白掌柜。
他玉树临风,高洁傲岸。
他曾为了救在“昌启之耻”中落难的主战大臣,远赴北凉。
他说,国家有难,商贾亦不能袖手。
他有过一个妻子云雁,他还有过一个红颜知己多兰。
他深深爱过别人,也被别人深深爱过。
他一生飘零孤苦,命运多舛,到死,却也无憾。
气急败坏的番僧,用佛珠勒紧他的脖子。
暗道里的白若梨听见了躯体倒地的声音。
她知道,她的父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