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她喊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叫出这个字。
在临安方府的时候,她一直没能叫出口。
现在她喊了。他却永远也听不见了。
白若梨从来没有想过,这半生啊,她备感陌生、从未得到过的父爱,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
她受伤的双眼,淌出似血又似泪的东西。
她一边哭,一边顺着暗道往外爬。
爹,我知道你想补偿我,可是这样的补偿好沉重。
这一生,除了砚山,再没有人这样舍命救过我了。
爹,砚山,你们都撇下我了。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以后,怎么办呢?
砚山,你说,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我瞎了,还怎么延续你的志向呢?方家军怎么办啊,灵山怎么办?灵山的孩子怎么办?
一身戎装的白若梨,破碎又坚强。
爬出暗道,她踉踉跄跄地摸上马背,直奔戍所。
嗯,乌兰,我还有乌兰。
乌兰,我的妹子,我的血脉亲人,姐姐能活着回临安与你重逢吗?
马背颠簸着失明的女子。
在一片漆黑中,白若梨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一脸沉郁的男人,站在十几年前的光阴里,对她说,我是洛阳周九郎,若有朝一日,我能登上帝位,我一定报答你。她说,我不要你报答,我要你答应我,杀议和大臣,励精图治,王师北上,如果你能做到,哪怕我家人丁死绝,都不会后退半步。
她笑得很悲凉,阿九啊,你看,我家果然快要人丁死绝了。
到戍所的时候,已经二更了。
白若梨下了马,筋疲力尽,栽倒在地。
戍所的将士连忙围上来,将她抬进屋内,并火速唤来军医。
一夜之间。
北境大雪纷飞。
风如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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