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寒道:“行了,去吧。”
梅任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拿毛巾胡乱擦了擦,便去了皎皎的房间,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翻出了那篇《哀苍生赋》——
天下至苦者,唯民而已矣。其生也如草芥,其死也若虫蚁。
自古苍生多艰,剥削无止。不稼穑者,玉馐满齿。非养蚕人,身遍罗绮。予取予夺,甚于虎兕。硕鼠安居,招摇过市。
是故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有田阡陌,有民餐露。兼并无休,流民无数。或为犬马,或乞于路。广厦千间,立锥无处。
乃有富着裘衣,贫无缊袍,朱门肉臭,饿骨盈皋。谁人蝼蚁,何命蓬蒿?奈何庙堂不察,楼阙空高。孰知人之道也,竟悖于天,奉有余以民膏!
一夕干戈四起,群雄相争。刀枪剑戟,入死出生。血肉为梯,攻池破城。白骨未殓,尸骸相撑。可怜寒衣仍寄,不知谁呈?
兼有骨肉离散,身如飞蓬。音书断绝,阡陌无通。败垣孤井,十室九空。孀妻幼子,老妪衰翁。徒有废田万顷,百川流东。
及至逐鹿已毕,颂功青史。繁华再现,笙歌又起。然剥削未止,硕鼠未已,轮回难脱,周而复始。虽新朝代旧,鼎盛昌极,欲传万世,终作土矣。
嗟乎!主有明昏,臣有贤愚,国有盛衰,法有直迂,皆兼并难休,倒厦难扶。此人祸耶?此天数耶?千秋未绝,百国无殊。如火引蛾,共赴穷途。
纵赋比江庾,诗及李杜,才冠天下,学高今古,谁又能道尽世间之误,写尽苍生之苦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