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条让他心中微微一颤的信息,送抵时间显示是在十几分钟前。
他拿起手机,立刻开始逐条回复。
温澜:我到家了。
温澜:还好。回来之后睡了好久,刚刚起来收拾了一下东西。
温澜:时差应该没有太大影响。
看着对方最后一条消息里附带的那个小表情,他犹豫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回复才合适,于是最后干脆回了个问句过去——
温澜:明,你今天是不是心情很不好?我走的时候感觉你状态不太对,发生什么事了吗?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变更了好几次。最后,明仲夜的回复总算出现在屏幕上。
明仲夜:你是不是准备睡觉了?
明仲夜:还没睡的话,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温澜看见后一句,毫不犹豫地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请求过去。
明仲夜很快接了起来:“澜。我很想你。”
对方甫一开口,温澜就听出明仲夜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点筋疲力尽般的沙哑,这满含倦怠又带着浓浓情绪的嗓音让他感到一丝异样和陌生——好像他们分别了不是十几个小时,而是已经很久、很久了一样。
“明。”他清了清嗓子,“你生病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对面立刻否认了,随即顿了顿,“但我现在确实有点难受,澜。可能是因为你走了——本来我就知道我情绪已经处在低谷,你走了之后我胸口更是隐隐作痛,越想你心口越觉得难过。我不得不和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吃了点药,然后努力睡了一觉,但起来之后还是一点好转都没有……我觉得我现在可能还处在崩溃的边缘。对不起,澜。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来烦你。”
“药?什么药?”温澜敏感地意识到了一点不对,“明,你到底怎么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对面突然就沉默了好一阵,像是明仲夜挣扎了半天,就在温澜以为他还是不会说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口了,“澜,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对不起。我其实很清楚,不该在隐瞒你这些的情况下继续跟你发展关系下去的……但我当时,还是没能对你说出来,真的很抱歉……”
“什么事?”温澜耐心地问,心里出现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对面的明仲夜似乎努力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温澜听到他反复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用略微平静下来一点的声音开了口。
“我……其实昨晚,我是赶去看梅蒂莎——我的母亲去了。”
“她住在城市的疗养院里。已经在那里住了好些年了。”
“她有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综合症,也就是所谓的躁郁症。不发病的时候还好,但发作的时候,有时会很吓人——她有时候会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当初,她其实就是因为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伤害到我,才离开我,自己搬进疗养院去的。那个时候我十六岁。”
“我知道她其实很爱我……从小到大,她教过我很多东西。只是没法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
“我这些年,时不时会去探望她。有的时候她看起来很好,好像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但有的时候病情又会突然恶化,变得完全无法沟通。我前些年其实曾经考虑过把她接出来,但她自己却宁愿继续留在那个地方。”
“之前疗养院那边有时候就会给我打电话——一般是因为梅蒂莎突然想要见我,但偶尔,会是因为她病情发作比较严重,他们安抚不下来,一直用药的话对病人也不太好,看到我去的话,她有时候能安静下来一点。我在法国这边的时候,通常都会直接赶过去。”
“这次就是后面这种情况,而且相当严重……但我在那里呆了大半个晚上,她的症状依然完全没有得到任何缓解。而且,这次她后来边哭边骂,甚至拿手边的一堆东西狠狠砸我——那些摆在小梳妆台上的各种化妆品和香水,甚至还有烟灰缸什么的——仿佛那个时候,她很恨我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菲利克斯——就是她前夫,我那个混账又滥情的父亲——前阵子去找过她,深深刺激到了她。我很久没有联系过菲利克斯了。我一直很讨厌他,宁肯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也不想去他的公司里帮忙,或者跟他扯上别的什么关系。”
“但无可否认,他们都说,我长得有点像菲利克斯,特别是眼睛的颜色——当然我也像我的母亲,但我猜,那个时候,她在神志不那么清醒的情况下,或许在我身上看到了菲利克斯的影子,所以才会反应那么大。”